2008年冬天,阿休毕业快半年了。 “该死的金融危机,不是说对华夏影响不大吗?怎么连暖冬都这么冷?” 作为外地学生,阿休很想在南江落脚。四年的大学生活,让他爱上了这个城市。 汤包,龙虾,酸菜鱼。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作为上过几天经济学选修课的史学系优等生,他很明白这次西方爆发的灾难对这个城市的影响。 让人无奈的是,那些只知道这个词的各行各业的面试官们,总是用金融危机对他们公司,一个个跟金融危机八竿子打不着的公司的影响将他拒之门外。 熙熙攘攘的人才市场,到处都是渴望有挑剔的眼睛。 阿休已经没有耐心了,好几个不在乎金融危机的公司,都因为他的姓不敢录用。人才总会有的,这么多大学生在这里,又不缺他一个。 拿着早就填好故意没填名字的表格,闻着大厅中有些变质的空气,阿休又走了。 还是去工场碰碰运气吧,不然下个月房租、、、 “四楼有招聘吗?怎么没人去?” 在三楼楼梯口,阿休想最后再试一试。 正在发传单的公司员工白了他一眼,“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就上去看看呗,又不花钱。 冬天本来就冷,四楼却更冷,这是一种感觉。 空旷的四楼大厅中并无一人,连灰尘都没有。 空置的第四层是三楼的备用,一般都用不到。可是、、、这么干净? “保洁还真是卖力,快赶上部队的标准了。” “我不是保洁、、、” 哪里来的声音? 四楼空无一人,哪来的声音? 阿休胆子很大,谁叫人家姓死呢?不从小把自己锻炼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对得起这个姓? “我在你左手边的拐角房间里。” 刚才确实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了一下,现在听清了,是个老头。 阿休抬头看到了墙角的摄像头和一个小麦,摇头笑了笑,大步向老头所说的房间走去。 “你好老先生,我叫阿休。” 看着老头复古的黑色唐装和桌子上“日赚八千”的牌子,阿休已经想走了。 这造型,神棍再世。 “嗯,小伙子挺阳气。” “洋气?”阿休长得偏帅,却算不上是美男级别。 阿休倒是头一回听人这么夸他。 “我说的是阳气,阴阳的阳。” 哎?阳气,那不是个名词吗? “老先生,打扰了,我这就、、、” “年轻人切莫急躁,我能在人才市场包下整个四楼,就绝对不是骗人的。” 包下?! 不是很有钱,就是人脉硬。 “抽烟?” 至尊南江! 那可是一百多一包啊。 阿休情不自禁的接过香烟,看来今天遇上高人了。 老头叫神昆,和阿休一样,属于极少见的姓氏。 神昆将阿休了解的大概,却并未问他全名。 各种高薪,各种福利,各种待遇,比有名的大公司好要好。 “神叔,咱能不能先说说公司具体是干什么的?我要去哪个岗位?” “年轻人,你怎么这么急躁?干我们这一行有很多规矩的,而且最忌的就是急躁。” 呃、、、 看来神昆还是不打算将工作交代清楚。 “你看,这就是公司的名字。” 神昆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牌子。 “南江秋?” “不错,现在你知道是干什么的了?” 这能看出来什么?夜总会?书店?还是、、、应季主题餐厅? “顺带问一句,小伙子你全名是啥?” 顺带问一句? 阿休已经让老头搞的云里雾里了。阿休直接拿出身份证,省的一会儿又这又那的。 阿休早就预料道的结果来了,老头颤抖起来。 完了,没戏了,反正这老头也不靠谱。 “你叫死方休?!” “正是!” “那你就别想走了!” “那我现在就、、、哎?”阿休非常诧异,这老头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真是奇葩。 老头热情的拉着阿休的手,一个劲的问他家里人身体好不好。 “神叔,你们公司、、、不介意?” 老头微笑摇头,看阿休的眼神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温柔的让人想吐。 “可我还是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看不出来没关系,我现在就带你去。” “别,您老把我卖了,我找谁说理去?” “这孩子!” 神昆将阿休的卡号要来,之后就打电话吩咐那头的人打八千块给他,还特意吩咐要用内部最快的渠道。 收到短信提醒之后,阿休放心了。房租和后半辈子有着落了,这是阿休的第一感觉。 这神昆到底是什么人? 一般转账汇款需要过几个小时才能收到通知的吧? 人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怀疑什么?阿休身上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就五百块。人家总不会用八千块钓他这五百块吧? 劫色?看着老头猥琐的表情,阿休更冷了。 车上,阿休感受着豪华的宝马顶级配置,这对他来说已经是顶级的待遇了。 神昆开着车哼着世界名曲,阿休对这份工作充满了期待。 “昆叔,这是你的车?” 从人才市场出来的时候,神昆就让阿休叫他昆叔,说这样显得亲近。 神昆微笑点头。 “那咱到底是干啥的?不违法吧?” “到了你就知道了。” 神昆还是没有说,阿休自觉无趣的看着窗外。 见阿休不再啰嗦,神昆又哼了起来。 “一双迷人的大眼睛、、、辫子黑又长、、、” 这是、、、 荒芜的郊区风景,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园林孤零零的坐落在荒草萋萋的旷野,阿休惊呆了。 南江还有这么个地方?从未听说过。 大院门前有一块牌匾,“南江秋” 两侧的汉白玉柱上各挂着一幅长联。 南江秋日萋萋冬,衰草冬渐浓。 西天亥时匆匆子,落魂子莫凶。 想不到这个地方还挺复古。华夏古时习惯的书写是从右往左,古书基本都是从右往左竖着书写,当然对联也是。上联在右,下联在左,横批也是如此。 只不过为了方便,现在已经发展成从左往右。可这里,却遵循着古时的顺序。 “不错吧,我写的。” 神昆拍拍阿休的肩膀抽着烟,认真的看着对联,正在自我陶醉。 “你写的?这种句子网上一搜一大堆,而且、、、上一句早就被无数个人写过无数遍。” 作为史学系的学生,能没听过南江的名句? “咳咳、、、” 当场被揭穿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神昆白了一眼阿休,“年轻人真是的,我是说这字是我写的。就算我老人家吹吹牛,你也不应该当面揭穿!” “那背后揭穿?” 一句话让神昆摇头叹息,直叹现在的年轻人没有教养,没有继承大华夏的传统美德。 什么神昆,简直就是神棍。 “昆叔,您老爷别费心华夏的礼仪传承了,跟你八竿子打不着。你这里明显就是特色社会主义漏洞下的大资调调。” 这猥琐的老东西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投机倒把,专门钻制度空子的暴发户。 “这说的什么话,我虽然赚了不少钱,却不是为了我自己。” “那为了啥?” “老夫五行缺金,赚钱只是为了保命。” “别,我看你老人家是五行缺木。” “何解?” “神昆合木,神棍。” 阿休也不知道和神昆只见怎么这么自来熟,反正人家有一种把你当自己的感觉,咱也不能扭扭捏捏不是?而且神昆的性格和阿休十分投缘,说话总是没有边际,乱侃一通。 大门旁有一个岗亭,门卫正在享受的空调的温暖,看到神昆之后大惊,迅速跑出来开门敬礼。 “神总!” “小黑,说了多少遍叫昆叔。” “这不是显得我尊重您老人家嘛?” “那倒也是。” 小黑回去之前好奇的看了一眼阿休,冲阿休友好的笑了笑。 之后二人就向院内走去。 “那个门卫姓贺?”对友好的人,阿休总是愿意主动去了解。 “是黑。”神昆走在前面抽着烟,从见到神昆,烟就没断过。 “对啊,是贺啊。” 神昆停下转身,在阿休的手心写了一个字,“这个字这么写,念‘he’” 黑! 黑字在姓氏中确实念‘he’,这个阿休是知道的。他自己就是十分少见的姓氏,神昆姓神,门卫姓黑。 难不成这个地方全是少见姓氏者? 越往里走阿休越是起疑,想起了刚才的下联,那下联本就十分奇怪。细细琢磨,倒像是那些装神弄鬼道士的口头禅。 院中鸟语花香,风景宜人。阿休很享受这种大自然扑面而来的气息。不禁放慢了脚步,前方的神昆也放慢了脚步。 “昆叔,这是冬天、、、” “谁说不是呢。都是假的,只不过做的逼真而已。” “那鸟、、、” “机器全天播放。” “你可这是奇、、、人。” 阿休本想说奇葩,话到嘴边还是委婉起来。 走过不应季的风景,前方豁然开朗。一座豪华的场馆式的建筑风sao的屹立着,旁边还有一栋四层高楼。 门口停着三辆车,一辆白色车牌的奥迪,和两辆豪华的、、、灵车! 阿休大惊,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殡仪馆!这下可被忽悠的不轻啊。 什么他玛的落魂子莫凶,原来就是民间传说鬼魂在子时是最凶的时候,他能叫鬼魂莫凶,那不是殡仪馆,还能是什么地方,总不会是抓鬼的神棍吧? 阿休愣在当场,突然转身欲走。 “年轻人,你这是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们南江秋的工资和待遇可是在整个华夏殡葬界都很有名的,别人想进我还不要呢。” 神昆一把拉住阿休,力气奇大,阿休动弹不得,这可怎么办? “昆叔、、、”阿休一下跪倒在地,鼻涕眼泪全都出来了,“我上有老,下无小,您老人家就放过我吧,我来这里能干啥?我就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大学生而已。” “唉、、、你激动什么?我们这一行可是造福人类,安死往生的善业,不知道能积多少德呢?” “别啊,积十世善缘我也不要,求你老放过我吧。” “可是、、、钱你也收了,合同也签了,最起码要干到实习结束吧?其实我很讨厌找那些律师啊,法院什么的,他们太啰嗦。” 神昆笑的很阴险,阿休只能服软了。钱和合同都是小事,阿休发现两个问题。第一,神昆的力气奇大,根本反抗不了。第二,那辆停在门口的奥迪,是南江副市长的车。这就让阿休好奇的心痒难耐。 其实他也不是十分抵触这个行业,只是一时没有心理准备。都背着‘死’,这个这么忌讳的姓二十年了,还怕这种黑白行业? 阿休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雪,眼神闪烁,“昆叔,谢谢你。” “谢我?”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我是极品神棍。可一进入社会我就遇到了你,你老人家简直就是神棍再世。” “难得你这么看好我,我老人家很欣慰。” 欣你大爷! 、、、、、、 阴森森的过道,阴森森的楼梯,阴森森的大厅和阴森森的房间。 知道这里是殡仪馆之后,阿休眼里的一切都变成了阴森森的,就连神昆都变成了阴森森的。 阿休情不自禁的捏了一下神昆的脸,顺便扯了两下胡子。 对阿休莫名其妙的行为,神昆并不生气,“你干什么?” “看看你是不是真的?” “、、、” 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职业装黑丝美女,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 “昆叔,江副市长想见你。” “不急,”神昆摆摆手,“性情,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 在一个美女面前,怎么能让一个糟老头来介绍自己? 阿休潇洒的站起身并伸出右手,直接打断神昆的话,“死方休,新来的葬仪师,性小姐,幸会。” 小李呆滞的看着阿休,既没有惊讶他的姓氏,也没有和他握手,只是微笑,那笑容,阿休醉了,“你好,我叫性情,长得倒是挺帅的,可惜不懂规矩。” 规矩?握手不是正常的礼节吗? 阿休悻悻的收回手,“性情姐,你姓哪个性?” “心生性。”性情说完脸蛋红了一瞬。 彪悍! 这里的工作人员果然都不是普通人!不是他们找工作不好找,就是神昆特意找来的。阿休情愿相信前者,若是后者,神昆的恶趣味真是、、、 “走,去见江市长。” 神昆自信的走在前面,性情抱着文件性感的跟着。阿休有些不自然,倒不是怕见市长这种大人物,而是受不了性情性感的身材。 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一个中年人相貌很有威严,却很憔悴。看到神昆他们,激动的快步跑了过来。 “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江市长点头哈腰,差点就要给神昆跪下了。 神昆到底是什么人?阿休再次惊疑,这、、、一个市的副市长既然这么放得下架子。 神昆并无傲娇,客气的将江市长拉着走到旁边,顺势递过去一根烟,一根十块钱的红塔。江市长并没在意,接过烟就点上。 说好的至尊南江呢? 给我抽至尊,给市长抽红塔,这是、、、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比市长高?! 这么理解之后,阿休心情好多了,自觉比市长还牛。 “大师,全靠你们了。我这么多年忙着做官,不敢说从没贪过,但却是身不由己,本质上算是一个好官。但这么多年的孝道却、、、唉。” “放心,小鬼会办妥的。” 江市长好像对神昆的话深信不疑,安心不少。 七天前,江市长的母亲安详的走了,可却闭不上眼。江市长伤心欲绝,在老母亲旁边说了好多让她放心走之类的话,然后用手替她合上双眼。 可是合上的双眼立刻就睁开了,旁边的亲人吓坏了。但江市长并不害怕,却更加伤心,觉得母亲肯定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忙得很少陪母亲,这全是他的错。这才来到了南江秋。 这阿休就搞不懂了,都是殡仪馆,一定有些让死不瞑目的人闭眼的方法,为什么要来南江秋呢?难道真的像神昆所说,南江秋在殡葬界真的是翘楚? 想着神昆猥琐的模样,阿休觉得这老东西除了会忽悠人,其他、、、呵呵、、、 门开了,一个白大褂从房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