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登州城。 李从燕在府邸后面的花园内散步,民政部实业司司丞李偲升在一旁陪同。 “我交代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李偲升叉手说道:“启禀主上,上月主上部署实业司向登州周边扩张的命令之后,属下便开始着手落实。目前实业司下属的各处工坊都已经向外拓展,酿酒工坊、木器坊、化肥工坊都已经开设了新的分属工坊,遍及莱州、青州、密州,预计两个月内可以投产。” “海盐工坊和琉璃工坊也在莱州、青州、密州、齐州等地开设了分销处,目前已经开始经营运转。” 李从燕点了点头,这些地方基本上与自己划定的经济扩张区域相吻合。如今李从燕已经将目光从内部转移到了外部,向外扩张的第一步便是经济渗透,先用真金白银敲掉周边州府的墙角,而后再军事进攻,也就水到渠成了。 “你记住,实业司此番大举扩张,其本质是为新军开路!你告诉各工坊的主事,不要光想着赚钱,要积极拉拢各地的商贾和世家,必要到时候可以让出一些红利,也可以邀请他们入股,当然前提是不要损害咱们登州的根本利益。” “喏!” “实业司各处工坊的产能提升了,经济底盘扩大了,钱财也赚到了,也要将正经事做好。” 李偲升急忙说道:“主上放心,属下已经与军政部的李部长商议过,并从军政部抽调了一批精干人手,全部分到各州新开的工坊和分销处。属下相信,用不了多久各州的商贾和世家便会尝到甜头,属下不敢保证会招揽多少人投奔咱们登州,但至少各州的军政情报会源源不断的汇集回来!” 李从燕很满意,不过还是提点道:“你记住,实业司只是搜集情报的配角,所有的情报直接汇总到军政部,由李魏直接呈给我。实业司的主战场,在与拉拢各州商贾、世家,腐化各地兵马将领,收买各州百姓的人心!干好这三件事,你和实业司就是大功一件!” “喏!” “对了,陈主事最近在忙什么,我有一阵子没见到了。” 李偲升叉手说道:“启禀主上,陈主事三月底便去了青州,酿酒工坊在青州新建了一处工坊,陈主事亲自过去照看了。” “还有化肥工坊、木器坊的郭主事也不在登州,前些日子却了密州,也是在落实此番经济渗透的大计划。” 此时李从燕并没有在军政部设立专门的情报部门,毕竟手下还没有相关的人才,此番一切情报事宜都是李魏亲自cao办的。李从燕也是希望通过这一次计划,为自己培养一些情报方面的人才。 李从燕说道:“回头你去找一下军政部的李魏,告诉他多派一些精干是新军将士,让他们乔装成随从,与陈主事他们一同行动,一定要确保大家的安全,决不可出现意外!” “喏!” 青州城。 城内一处宅院内,这里已经被改建成新的酿酒工坊,跟随陈东理过来的一众酿酒师傅和伙计来来往往,一番忙碌之下,酿酒工坊初见成型,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开始运转了。 陈东理正与一名精干的汉子争论着什么,这名精干汉子名叫李木,乃是军政部派来的人员。 陈东理说道:“你先在工坊落脚,就以采办的身份吧,方便出入,也方便在城内活动。” “喏!” 李木应了一声,而后便说道:“陈主事,这边是事情差不多办好了,你也尽早回登州吧。虽然现在青州等地并不是敌境,但咱们要干的事情太过忌讳,难免会遇到危险。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我可没法与李部长交代啊!” 陈东理摇了摇手,说道:“无妨,出不了什么事。我一会儿宴请青州各地的世家家主、商贾名流,等忙完了这些,我便找个日子回去。” 李木哪里肯答应,虽然军政部紧急派来了六名精干的新军士兵,专门保护陈东理的安全,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搜集情报、挖人墙角,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此时李木巴不得陈东理立刻走人才好。 可是陈东理坚持己见,说道:“李刺史对我陈家有再造大恩,如果不是李刺史,我陈家再过三、五十年都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如此大恩,我陈东理就算将这把老骨头丢在这里,又有何妨?” 眼见说不通,李木猛地一跺脚,咬着牙说道:“那陈主事答应我,今日的宴会一结束,便连夜返回登州,切不可再拖延!” 其实李木如此着急也是有原因的,刺探情报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要做,比如盯梢、收买、威逼利诱等等,这些都是极度危险的行动,必须要在陈东理撤离之后才能开展。可是这些话又不能直接对陈东理说,毕竟他不是军政部的人,所以李木才会如此焦急。 陈东理见状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我安排一下就去赴宴,你为我准备车马吧,完事之后我连夜回去!” “好!” 酒宴就设在新酿酒工坊的前院,此时酒坊的伙计已经在门口迎接宾客,陈东理换了一身崭新的圆领袍,便笑盈盈的赶了过去。 此时前院大摆宴席、高朋满座,陈东理叉手与一众青州的世家家主、商贾打着招呼,忽然看到前面一桌上坐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沈敏拓?他怎么在这!” 自从魏从荣等人跟随李偲初离开登州之后,陈东理便再没见过这个蓬莱县的前户曹,此时在这里见到自然非常吃惊。 稍稍犹豫了一下,陈东理拉着旁边的随从小声说了几句,见随从急匆匆的返回后院,陈东理便大步走了过去,直接坐在沈敏拓的旁边。 “陈主事!” 沈敏拓叉手为礼,但是脸上却挂着一丝怒意,同桌的几名青州商贾见状很是诧异,纷纷看向了陈东理。 陈东理叉手对几人说道:“诸位不要见怪,这位沈户曹是我的旧识,我们在这边叙叙旧,还请诸位先去旁边入席,一会儿我便去给诸位敬酒,怠慢了,对不住!” 那几个青州商贾都很识趣,纷纷换了座位。 “好了,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我要是说今日是来赴宴的呢?” “哼!我可不记得请你沈户曹了。你和魏从荣几人跟随了李偲初,我听说你们离开了登州,没成想却在这里遇到!” 沈敏拓也不理会,环视四周看了看,而后说道:“废话不必多说!我和大公子他们都在这登州城,这段时间已经注意你们许久了。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那李从燕是不是准备对青州等地下手了?” 陈东理眉头紧锁,这等大事在幕府内都是绝密,只有主事以上的官吏才知道,而具体的行动计划更是只有李从燕、李魏、吴从汉等少数几人知道,李偲初、魏从荣他们如何得知? 此时陈东理被说得有些心烦意乱,不过还是强装镇定,说道:“我是生意人,你说的事情与我无关!” “你可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你是登州刺史李从燕的人!” 沈敏拓附过身来,低声说道:“平卢节度使沈谭的府衙就在青州城,如果我们把李从燕的计划告诉他,你猜会发生什么?” 陈东理双手紧握,冷声说道:“你在胡说八道!” “也许吧!” 沈敏拓的脸上透着一股恨意,说道:“我们确实没有什么证据,但是凭着我们对李从燕的了解,以及我们自身的遭遇,完全可以猜出大概,李从燕绝不会平白无故的大肆在登州以外扩张商事!” 说着,沈敏拓指着正在酒宴中侍候来客的几个伙计,低声说道:“那几人你敢说是酿酒工坊的人?看他们的身段,分明就是登州新军!” 陈东理有些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呵呵,原来是沈户曹啊!” 陈东理回头一看,发现是李木及时赶到,心中顿时一松,便以目示意。 李木微微点头,而后说道:“没想到沈户曹会突然来访,是我们招待不周啊!” “你是何人?” “我?” 李木叉手说道:“鄙人李木,在这酿酒工坊内负责一些暗事。” “暗事?” 沈敏拓笑了起来,说道:“你形容得很恰当!我今日找的就是你!” 李木对陈东理说道:“宾客来得差不多了,陈主事先去忙吧,我来招呼沈户曹。” “额,好,那好!”陈东理急忙闪身,一边招呼着各方宾客,一边暗中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心中焦急万分。 这边,李木问道:“不知沈户曹有何指教?” 沈敏拓以为李木已经被自己拿捏,于是有些得意的说道:“听说李从燕如今财大气粗,已经跑到青州发展商事,我们大公子被李从燕害得孑然一身,家财没有了,二公子也身死,而我们几人更是被李从燕害得失去了一切,这件事情该有个了结了!” “如何了解?” 沈敏拓狠狠的说道:“你去告诉李从燕,让他把登州以外开设的所有工坊、商社,全部移交给我家大公子,另外赔偿我们二十万贯钱财!如此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暂时替李从燕保密。” 李木死死地盯着沈敏拓,沈敏拓此时也怡然不惧,直接瞪了回去,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哈哈!” 忽然,李木笑了起来,说道:“好!别的不说,这间酿酒工坊我可以做主先送给你们。至于其他的,容我派人回登州向刺史禀报!” “好!现在就去办理文书。” 李木笑着说道:“此时沈户曹可以做主办理吗?我看不如将李大公子请来,我在后院摆下一桌,为诸位庆贺一番,然后今晚咱们便签字画押,如何?” “用不着!” 沈敏拓带着一丝戒备,说道:“此事我便可做主,现在就去签字画押!” “那好,这边请!” 李木很是恭敬的将沈敏拓让进了后院,陈东理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涌起一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