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衡是正经网络信息工程专业研究生毕业。 毕业过后,不想受老板鸟气,于是选择单干, 凭借着扎实而出色的技术,和长久以来积累下的口碑,总能接到一些外包的单子。 过得还算滋润,吃好喝好住得也还行,就是存不下来钱。 他常用的网名就是‘网络民工1024’。 平时闲得无聊,最多做得事情就是高强度上网,群里键政,开车,网上抬杠喷人,就没有他不敢喷的。 当然,他也很讲职业道德,要是对他凭亿近人,那叫个爹也行……不缺钱,但也不嫌钱多,和钱过不去。 比如先前给他发钱,让他帮忙找人的这位老哥, 对这位老哥,于成衡的态度从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最后的和蔼可亲。 怎么看,这位老哥也肯定是个好人啊,那给好人帮帮忙,一点问题没有。 “嗯……帖子……” 从卧室床上翻身起身,坐到了电脑桌跟前,于成衡抬起头透过窗帘缝隙望了眼窗外,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对他来说,这一天也就才开始一半啊。 低下头,用电脑,于成衡再次打开了那位凭亿近人老哥给他发来的那帖子链接, 滑动着鼠标,他缓缓浏览着帖子的内容,然后速度越来越慢, “……感觉有点真是怎么回事儿……” 他也产生了些好奇,至少确定了那包含身份证两张照片是同一人。 同时验证了下,没有同类帖子在网络上出现过,那张照片也不是网图。 拉到最后,于成衡见发帖人没再有新的消息发出来,想了想,点开了发帖人的主页。 发帖人的账号主页设置了私密,看不到他曾经发过或者回复过什么帖子, 于成衡点开了给这个发帖人的私信, “网络民工:你好,楼主,我看到了你发的帖子,你的话,我信!因为我现在也同样的奇怪感受,我也在首都!” 高端的黑客,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手段。 只是可惜, 于成衡的手段这次没奏效, 发过去的站内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一样,等了好一阵都没有消息回复。 “……玛德,这不麻烦了吗……” 于成衡瘪了瘪嘴,嘴里嘀咕着,手上动作却没慢。 相比于他的专业,他的黑客技能完全是自学的,不过也还不错。 …… “开始今天的会议吧……有谁有什么情况需要说明汇报的。” 一个相对封闭,无窗而门紧闭着的会议室内。 十二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除了与会的十二个人,会议室里就再没其他人。 十二个穿着神态各异,迥异的差别让坐在圆桌旁的十二个似乎不存在同一个世界。 有人西装革履,有人穿着麻布破衣,衣衫褴褛,有人穿着老式的旧军装,有人穿着一身休闲服。 有人抬着头,面上平静,有人低着头,头带着兜帽,看不清脸。 主持会议的,就是那穿着老旧军装的人,身上军装有些补丁,不知道穿洗过多少次,已经褪色。 但军装的领口理得依旧格外整齐,头顶军帽上的红星依旧摆得很正。 穿着这身军装的,是位六十岁上下的老人,坐在凳子上,身子依旧挺得板正,说出的话语声沉着而有力,中气十足。 “嗤……” 这是这话语声落下过后,会议室里紧跟着就响起阵嗤笑声, “……还有什么好说的,已经没救了,我们能做什么?” 这话似乎是在嘲讽会议室里其他人, 发出嗤笑声和这句话的,就是那带着连身兜帽,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的人, 传出来的声音,年纪并不是很大,即便是说话时,也未曾抬起头过。 旁边其他人,包括那军装老人,听到声音都转过头,望向了那带着兜帽低头的人, 不过,并没有人因此生气。 “爬虫,你最近情况怎么样?” 旁边,穿着一身华丽裙装,如同贵妇的中年女人,对着那被称为‘爬虫’的兜帽人出声问道, 不知道是感觉到众人投来的视线,还是那中年贵妇的话, 爬虫沉默下来,然后回答道, “耳边的呓语已经越来越严重,我好像随时都能看到一个恐怖而扭曲的另一个世界……不,有时候我感觉到那个世界的那种扭曲和混乱才是美。” 爬虫的声音有些嘶哑,说着话,再停顿了下, “你们趁早把我毙了吧,省得我死了成祸害。” “……” “我们会考虑的。” 军装老人停顿了下,出声应了句,转头看向其他人。 爬虫已经低着头,没再说话。 他不是不想抬头,而是他的头早已经在一次任务中被折断,脖子上此刻依旧带着一道无法愈合的创口。 “老鼠……你说下最近汇总到的情况。” “行。” 老鼠就是那穿着破烂麻布衣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 他蓬头垢面,满脸污秽,就像是从下水道才爬出来,散发着一些恶臭,和他旁边坐着的中年贵妇完全是两种极端, “……各位异调局的高级调查员们,或许已经感觉到,自己所负责辖区内特殊事件的发生频率有明显增加。” “根据你们汇总来的数据,是的,的确如此……” 老鼠张开了满是黄牙的嘴,似乎张嘴笑着,但却看不出来半点笑意, “那些诡异,扭曲,混乱的恶心家伙越来越多……似乎咱们的世界即将达到什么临界点,将引来这些扭曲恶心家伙的大爆发。” “……就我所负责的望安市来讲,从两个月前开始,那些诡异家伙冒出来的越来越多,可能除了大环境的影响,望安市也即将发生什么……但我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件事情还需要局里的帮忙……” “我只是想说,我们不尽快遏制这种情况继续发生,可能城市里的某一些民众,在下班的途中,在吃饭回家的路上,在家里……就会撞见一些扭曲恶心的家伙……然后陷入疯狂,变成一堆烂rou像是推倒的积木散落一地,或者也变成流着脓水的怪物。” “我们或许……应该让异调局再增加一些人手了。” 老鼠说完了话,望着其他高级调查员。 “……但这样,意味着将会更多人知道‘真实的世界’……先前我们就判断,这些扭曲恶心的家伙,有某种模因传染的性质。” “我们扩散相关的认知,可能也会增加异变的可能,冒出来,更多,更恐怖的怪物……可能更多的怪物感受我们的‘呼喊’,来到我们的世界……这些认知都是有毒的。” 旁边的中年贵妇出声说道。 “但我们来不及处置这些事情,无法处置的怪物照样能直接的扩散它存在的认知。” 老鼠再补了句。 其他调查员沉默,他们似乎陷入了一种困境。 “……老鼠,你身上好像更臭了。” “嗯……它正在改变我的某些习惯。” 在服用魔药之前,老鼠也是个翩翩中年老帅哥,而不是现在这副蓬头垢面,一幅街头乞丐的模样。 魔药的影响,体现在在场每一个人身上。 “另外……” 军装老人的沉着声音再次响起,其他人望向了他, “局里掌握的一些,对未知危险有一定预感的人,最近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庞大的恐惧正在缓慢降临……他们的感受,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仿佛末日。” “这种痛苦的折磨,已经几近濒临死亡。” “似乎,最近即将有什么恐怖的事情降临……比以往哪一次都严重。” 军装老人的话,让一众调查员更沉默, “……有更清楚的预感吗?” “没有……我们所了解的到,这些对未来危险有强烈预感的人,也只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有种模糊的感觉……不可能有清晰的信息呈现。 说白了,这些人也只是灵感比常人高而已……在现在的世界,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各位灵感也不低,或许也有类似的感觉。” “……我最近常做一个噩梦……梦到一片血色的世界。” “我也梦到了。” “我没有……不过同样有些压抑的感觉挥之不去……” 十二位调查员先后出声说道, 最后确认了,暂时只有军装老人,老鼠以及中年贵妇三人有同样类似的噩梦,其他人只是个感觉到压抑和强烈的不安全感。 而这三个人所负责的区域,恰好紧挨在一起,就在首都和首都周边。 “……老鼠,你刚才讲,最近望安市发生的事情,比其他地方频率还高……” “是的……出现最多的是‘暴食者’……” “嗯……我们会派更多一些调查员,到望安市去。” “……我们要不要……向祂询问一下,这次的事情?” 会议的最后,有人小心提议。 “……谁去?” “我去吧,反正我时间也不多了。” 爬虫手撑着会议圆桌,出声说道。 “……再等一下吧……我们不一定就能得到想要的信息。” “爬虫你留到必要的时候再牺牲吧。” “对了。小卯,对暴食者的实验有什么结果吗?” “……主要负责对暴食者身上血rou组织研究的是钱以学教授……现在只是发现,暴食者身上的血rou组织具有很强的活力,但基因层面却像是混乱的乱麻,就像是各种基因片段的胡乱对堆积在一起……就和我们看到那样扭曲……不过在应用上,发现暴食者的血rou对人体一些疾病有很强的作用……不过似乎会对人的精神产生影响。” “嗤……” 对‘小卯’的阐述,会议室里再有声嗤笑声响起。 …… “网络民工:大佬,你要的信息已经给您查到,可费了我功夫。 谨慎的勇士:【红包】200。 网络民工:为大佬忙碌是我的荣幸!” “对方已领取你的红包。” 难得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景谌睡前专门打开了消息提示, 哪知道这人还挺有效率,才是清晨天刚亮,景谌就再收到了这人发来的消息。 “网络民工:大佬,那我这就把文件发给你?” 另一边,于成衡看着自己收集来的信息,犹豫了下,还是将地址信息从里面删掉了。 “谨慎的勇士:行。” 景谌再回复了条消息,就看到了对方发过来的文件, 文件下载下来,就是景谌要的资料。 “姓名:宋洲。 信息:在一家快递公司做快递分拣工作,他的父母的确如同他发帖中所说,死在他老家当地一次洪灾中,当事人在其他社交平台中,也提到过这件事情。 联系方式:电话152……” 文件里的信息,就是这位网络民工侧面验证了下这个发帖人的话,同时给了的联系方式, 景谌要的就是这个联系方式,他想直接和这个发帖人交流一下。 “谨慎的勇士:行,我收到了。 网络民工:好的,大佬,下次有事情再找我啊。” 再回了这人条消息过后,景谌就打开了拨号功能,输入了这个电话号码后, 停顿了下,然后又再删掉。 起身,去客厅的抽屉里,找了张还没拆封的手机卡。 这手机卡是不记名的,别问怎么来的,问就是钞能力。 将这张手机卡装进手机里,另一张拆掉。 没直接拨打这个电话,景谌用这个不记名的电话号,注册了个常用社交账号。 然后用查到的手机号搜索,找到了这位发帖人的社交账号。 “你好。我想和你交流一下关于血色世界的事情。” 看着这条好友申请消息发送过去,景谌静静等待。 这样肯定扛不住国家层面刻意针对性的调查,但景谌也就是为了糊弄下表情的情况。 就这么静静拿着手机,等了不短的时间。 终于, 手机社交软件再弹出提示,好友申请通过了。 “水不载舟通过了您的好友申请……” …… “飒飒……” 宋洲在天台上已经站了一夜,即便是吹着深夜到此刻清晨的冷风, 也没有能让他那如坐针毡,强烈,痛苦的不安感遮掩哪怕一点。 一整晚,宋洲无数次想从楼顶直接跳下去,结束此刻越来越严重的痛苦折磨。 他在网络上发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现在很难受, 强烈的,不知道从哪来危机感,让他对周围所有东西都无所适从, 似乎下一刻,天就要崩塌,地就要沉陷。 强烈的压抑感,就像是有沉重的山将他压在地上直不起身,屈不了膝。 让他每口气窜得都格外的粗重,不堪重负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心脏里蹦出来。 他脸上满是没收拾的胡渣,头发凌乱,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比先前更重了一些,满脸惨白而缺乏血色,嘴唇干涩, 站在天台边,他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 就在他又一次手爬在在天台护栏的时候, 被宋洲扔到地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响。 只是一声轻声提示音,在此刻宋洲的耳朵里,就像是雷鸣。 一直紧绷着的精神让他但凡受到一点声音或者其他刺激,心脏都会骤然停一下,然后更剧烈的跳动。 他从护栏边,重新栽倒在了天台上, 然后也没有去摸手机,就瘫倒在天台的地上, 他如同死灰的眼睛,就紧盯着清晨的天空。 最后, 似乎是终于睡醒的小区保安通过天台的监控看到了他,拿着个棍子,走了上来。 “诶……你这儿大清早的在这儿干什么呢……” 似乎是看着宋洲还活着,保安松了口气,然后就没好气地喊了声, 瘫倒在地上的宋洲动了动,然后坐起了身,这才捡起了地上的手机。 他看了眼,看到了景谌发来的好友申请。 看着那句话,他最后还是通过了。 “诶……你没事儿吧?小伙子?” 保安也看到了宋洲此时堪称恐怖吓人的脸色,先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再喊着问了两句, “小伙子……你有啥事儿都别想不开啊……活着多好啊,活着就啥都有,死了就啥都没了……诶……小伙子……” 保安忍不住劝着宋洲。 宋洲却拿着手机,低着头,跌跌撞撞顺着楼梯,逐渐下了楼。 “水不载舟: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