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个好,生态环保。”李卫国也忍不住笑了,想不到还有这种装备,以后有面的啥的,这个是不是可以叫“驴的”? 于是他叫过来一辆驴车,把行礼啥的都放上去,至于人,坐车都坐麻了,现在就想熘达熘达。 “你们上哪?”赶车的老爷子问了一句。 田大贵和王军他们都来过,说了一声“白山罐头厂”。 车老板子就把手里的鞭子一甩,小毛驴哒哒哒地走起来。 后边的人得紧着走,才能跟上。 李卫国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小城,感觉比较清新舒适,而且从往来行人的衣着穿戴来看,应该也算比较富裕。 守着林业资源,尤其是前些年大量砍伐,源源不断地将木材运出去,这里面的利益还是很可观的。 毕竟在这个年代,木材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资源。 不过在李卫国看来,这里发展得还远远不够,都是对资源的直接利用,缺乏深加工。 各地都是如此,毕竟是发展的初级阶段,刚搭头,以后的道路长着呢。 罐头厂的分厂坐落在市郊,出了主城区,就能望见成片成片的林子。 “吁。”车老板子勒住缰绳,停在厂子大门口。 “大爷,多少钱?”张星问了一句,最后掏出来五角钱递给那赶车的老汉。 李卫国则打量着厂子里的情况,新建的厂房,还有二层的办公小楼,自行车棚里面,停着不少自行车,应该是工人上下班骑的。 已经有人迎了出来,为首的正是瘦小如猴的高大林,嗖嗖嗖飞奔而来。 “国子!”高大林挂在李卫国的脖子上,引得田大贵等人呵呵直笑。 李卫国把人放在地上,打量一下高大林:“你小子好像胖了点,以后不叫你猴子,应该叫胖猴。” 那还不是猴子,高大林听到这个称呼,感觉是那么亲切。 他在这边,手底下就几名从老家带来的帮手,还真有点孤单,今天可算是看到亲人了,他跟大伙都亲亲热热打过招呼,这才领着大家进了办公楼。 一边走,高大林一边向李卫国询问家里老婆孩子的情况。 等进了办公室,李卫国拿出来一封信,还有一张照片。 高大林看着照片上乐呵呵傻笑的大胖小子,忍不住眼圈都红了,举着照片,使劲亲了一口。 咳咳,张星咳嗽一声:“大林哥,你这是真想嫂子啦。” 照片上,除了孩子,还有孩儿她娘呢。 大伙也忍不住哈哈大笑,田大贵也边笑边说:“大林啊,别着急,等以后多给你派点人手过来,你小子就轻松了。” 说是这么说,老家的罐头厂那边也才刚刚步入正轨,哪里能抽调太多的人手;尤其是管理人员,都是需要时间来培养的。 等众人落座之后,倒上茶水,高大林也就一本正经地汇报工作。 他们这边,也刚刚完成金盾冻蘑的收购和初加工,只是按照总厂的要求,并没有加工成罐头呢。 至于销路,根本不用跑,金长顺那边都包销。 只不过这边没有港口,运输线路比较长,无形之中,增加一些运输成本。 但是金盾冻孤利润比较大,这点小成本就显得微乎其微。 高大林也不由得感叹:“要是海参崴还是咱们的就好了,往南韩运送货物就方便太多。” 海参崴,距离我国边境极近,近到可以望见,甚至能够听到大海的波涛,可惜却归毛子所有,这才叫可望而不可即呢。 出海口为什么重要的,就在于此。 从历史沿革来看,乌苏里江以东,一直到大海,原本都是咱们的。 但是从清朝开始,陆陆续续的,这些土地被毛子给侵吞。 这不仅仅是领土问题,还牵涉到资源更加丰富的领海。 李卫国知道,等到苏联解体之后,乌苏里江以东,是毛子的滨海边疆区。 而整个滨海边疆区东边的海岸线上,蕴藏着丰富的油气资源,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被发现,这边开发得比较晚。 李卫国之所以早早就把目光聚焦到这边,就是想早点下手,争取在对方解体的时候,狠狠切下来一大块蛋糕。 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必须积累足够的实力。 起码他手里得有足够的资金,当年,阿拉斯加不就是老米从毛子手里买过去的吗,据说,只花了几百万美金,你敢信? 但它确确实实发生了,所以说,一切皆有可能。 此时此刻,李卫国的事业也刚刚起步,当然不会把自己心底的计划告诉别人,他要做的就是从现在开始,一点一点地布局,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高大林这边的工作也非常有成效,总共收购了十多万斤的金盾冻孤,而且收购价相当便宜,算上各种成本,也才不到两元钱一斤。 而且他在周边县市,都设立了收购点,基本辐射到整个林区。 等汇报完之后,高大林就兴冲冲地领着李卫国他们去车间参观。 除了罐头生产线,剩下的都在忙碌。 工人都穿着统一的劳动布工作服,待遇也相当不错,工资普遍比那些国营工厂高一截,要不怎么好意思叫外资企业呢? 随着春暖花开,接下来的山野菜旺季,高大林更想大干一场。 不过回到办公室之后,高大林立刻就开始诉苦:“国子,大贵叔,快收山野菜了,收购资金啥时候到位啊?” 他倒是想大干,可是手里没钱。 田大贵也摆摆手:“你问俺没用,俺那也没钱啦。” 高大林就知道大贵叔不靠谱,便眼巴巴地望向李卫国。 其实李卫国要是不在国外预留资金,是完全够用的。 可是他知道,股市的收入实在太可观,所以国内这边,手头紧着点花呗。 好在这批金盾冻孤,可以从金长顺手里得到预付款,足够接下来收购山野菜的了。 听了李卫国的解释,高大林心里这才安稳下来,他知道,这边的林区,出产的山野菜,数量更加庞大,钱少了真不够看。 虽然山野菜的价格现在都比较便宜,但是架不住量大啊。 李卫国又教了高大林一招:可以跟当地政府申请贷款。 现在这年月,不像几十年后,几乎人人身上都有贷款,这时候的人,身上背着饥荒,总感觉不得劲儿。 而且现在贷款的利息便宜啊,甚至都没有利息。 高大林眨巴眨巴小眼睛:“国子,人家能给咱们贷款吗,咱们好歹也是外资企业,是不是有点丢人?” “用咱们的钱换外汇,地方政府乐不得呢。”李卫国心里有底。 他这野菜厂是做正当生意的,不想搞歪门邪道,要不然的话,铺开摊子骗贷款都能发财。 随着改开的兴起,骗子也犹如雨后春笋,地方政府上当受骗的多了去。 等到中午,随着下班的电铃响起,陆陆续续有工人走出车间,推着自行车,离开工厂。 也有道远的,去厂子的食堂用餐,一顿饭,两角钱,其实挺便宜,但是大部分工人,还是舍不得。 高大林要请李卫国他们去城里下馆子,被拒绝,午饭对付一口就成,大伙都想下午好好睡一觉。 于是他们就一起去了食堂,大概有二十多人正在用餐,两个菜,一荤一素,还有鸡蛋汤,主食是馒头,管饱,伙食还算可以。 高大林张罗着,叫厨师再另外炒几个菜,工人们都注视着李卫国一伙人,嘴里小声议论。 田大贵自来熟,还凑上去问问:“伙食咋样,大伙都能吃饱不?” 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工站起来回答:“大哥,我们食堂都是管饱的。” 这年头要求不高,能吃饱就是最大的幸福。 田大贵满意地点点头:“客气啥,赶紧坐下吃,一会儿都凉了。” 女工腼腆地笑笑,坐下继续吃饭,心里还纳闷呢:这谁呀?说是来参观的领导吧,也不像啊;但是高厂长又亲自陪着,应该不是一般人。 高大林安排完大师傅那边出来,就给工人们介绍:“这就是咱们厂子的董事长,田中先生。” 啊?吃饭的职工都愣了。 有一个正喝汤呢,直接就呛了。 大伙都连忙站起来,拘谨地望着田大贵,工人们都知道,他们董事长是岛国人,可是刚才说话的语调,不像啊? 田大贵使劲一挥胳膊:“赶紧都吃饭,在这都是一家人,俺就叫田大贵。” 要说什么高端之类的,从田大贵身上还真找不到,他的特点就是比较朴实,这一点,已经印刻到他的骨子里,估计改不了了。 可是工人们却感觉无比亲近,他们本来还担心,董事长是岛国人,肯定不好相处,相传那边都是下跪什么的。 现在一瞧,好嘛,这董事长就跟他们农村的亲戚差不多。 于是紧张的气氛立刻带上几分轻松,刚才那个回答田大贵话的女工,看样子是个班组长之类,还带头问好:“董事长好。” 田大贵又是一挥胳膊:“啥董事长,你刚才不是叫俺大哥嘛,那就挺好。” 女工也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是不知道田大贵的身份,这才随口叫了一声大哥。 高大林还要介绍一下李卫国,看到李卫国悄悄向他摆手,也就招呼大家在一张饭桌前坐下,先上来俩菜一汤。 在火车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大伙还真饿了,田大贵抄起个大馒头咬了一口:“嗯,挺软乎的!” 嗤嗤,工人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原来他们的董事长这么接地气啊。 很快,厨房那边又端出来一盘子葱炒鸡蛋,田大贵一瞧就不乐意了:“也不能光俺们吃小灶啊,给那边两桌也都上一盘。” 工人们连连表示不用,他们都快要吃完了。 等到下午,工厂里面就开始流传他们董事长的一些传说。 吃完午饭,别人都去宿舍休息,李卫国去车间转悠了一圈,然后告诉高大林,可以生产金盾冻孤罐头了。 “好嘞!”高大林也知道“秘方”的事儿,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叫工人们开足马力。 他就盼着早点把罐头生产出来,换成钱,然后准备收购山野菜呢。 下午,罐头生产线就开动起来。 等到晚上,高大林说啥也不叫李卫国他们在食堂吃饭,硬拉着去市区一家饭馆用餐。 等服务员把菜单拿上来,叫大伙点菜的时候,李卫国瞧着上面的菜肴有点发呆:连红烧熊掌都有,真的假的? 这个当然假不了,现在还没野生动物保护法,当然不禁止食用,这边守着山林,各种山珍,应有尽有。 什么烧鹿筋、飞龙汤,犴唇、林蛙、松鼠等等,天上飞的,地上走的,名目繁多,瞧得你眼花缭乱。 连猎户李大勐都有点发蒙:他打猎都没这么全乎。 李卫国问了问,都是冷冻保存的,于是也不矫情,那就尝尝吧,有些东西,等到立法之后,再吃就犯法了,而且也基本都没了,想吃都没地方淘弄去。 其实野味儿要说多好吃,也不见得,就像野鸡,吃起来还没家养的小笨鸡好吃呢。 还有熊掌,吃起来还没啃猪爪过瘾呢。 正吃着呢,又来了一桌客人,其中一位是市政府的秘书,看到高大林,便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高大林和对方寒暄几句,然后就介绍田大贵:“郭秘书,这位就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 这下可不得了,对方立刻更加亲热,又是敬酒,又是添菜,看样子,真把田大贵当财神爷了。 结果整得田大贵有点不大自在,他更乐意和乡亲们坐在炕头喝酒,也不喜欢和这些官员打交道。 等吃完饭算账的时候,郭秘书说啥也不让高大林掏钱,这顿饭,自然是公家请客。 第二天上午,就有两辆市里来的小轿车开进工厂,直接把田大贵一行人,请到招待所,接待外宾,当然不能含湖。 田大贵还想拉上李卫国,可是李卫国才没兴趣呢,叫高大林带人跟着去就好了。毕竟高大林要在这边,有必要跟地方上搞好关系,这迎来送往的,都避免不了。 他们这是打着外资企业的旗号,受到政府的重视,各项工作开展得比较顺利。 要是没有地方政府的支持你看看,这里民风彪悍,指不定搞出来什么事情呢。 李卫国把王军和张星也打发着跟过去,以后他们面临的情况跟高大林差不多,首先要学的,就是跟这些官员打交道。 这是他们的必修课,李卫国不可能代替他们一辈子。 这样一来,就剩下李卫国和李大勐哥俩了。 李大勐也闲得慌,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他感觉自个都快变成猪了。 过了几天,他实在忍不住了,找到李卫国:“国子哥,不如咱俩先去俺大爷那边瞧瞧吧。” 李卫国在这呆得也有点闷,从内心来说,他也更喜欢自由自在笑傲山林的生活。 于是他跟田大贵打个招呼,就和李大勐一起出发,前往下属的嘉荫,龙江边上的一座小县城。 那里不通火车,只能坐长途汽车,到了县城,还要倒车,才能到达李大勐大爷家住的村子,那边因为守着一座大饼子山,所以村子就叫大饼子屯。 这边因为开发得晚,奇葩的地名多了去。 哥俩坐着一辆快要散架的大客车,从县城晃悠到下边的公社,剩下的几十里山路,那就得靠步来量了。 “国子哥,条件差了点,哪怕有个马车也行啊。” 李大勐都有点觉得不好意思,李卫国却是不在意:“挺好,咱们不也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于是哥俩迈开大步,说说笑笑往前走。 这边的生态环境非常好,基本没遭到破坏,土道两旁的林子里面,传来各种鸟鸣。 时常可以看到松鼠啥的,飞速从路上掠过,嗖嗖嗖的从这边跑到那边,然后灵巧地窜到树上,消失不见。 这里地广人稀,走了十多里,也没瞧见一个屯子。 走着走着,李大勐大吼一声:“傻狍子!” 前面路上跑过去的几只狍子立刻停住脚步,扭头向他们这边张望,大眼睛圆熘熘的,充满了好奇,大包子脸瞧着就可乐。 狍子这种动物其实一点也不傻,否则的话,也不能在残酷的自然界繁衍至今。 它们主要是好奇心比较强,碰上啥新奇的玩意,都想瞅瞅,研究研究。 就像看到两脚兽的手里拎着个圆筒子,它们也会驻足观看:这啥玩意,抽烟用的,好像有点粗。 然后砰的一声响,狍子就为它们的研究工作贡献出自己的生命。 李大勐瞧着那几只狍子的傻样,也哈哈大笑:“今天没带枪,便宜你们啦,还不赶紧滚蛋!” 狍子不动坑,你叫俺滚俺就滚,你谁呀? 李卫国也忍不住笑起来,不得不说,这边地广人稀,野生动物资源,真的比他们老家那边还要丰富。 李大勐又跺跺脚,也没把狍子吓唬跑,就在他们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傻愣愣地瞧着,搞得李大勐也没招:“这玩意是真傻,老子手里要有枪,早就把你们撂倒啦。”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竖起拇指,伸出食指,朝着狍子那边比划一下,嘴里还发出啪的一声。 然后就看到其中一只狍子突然摔倒在地,四肢乱蹬,剩下的几只,也立刻逃窜,眨眼间就消失在道旁的林子里边。 这下连李大勐都瞧得愣住了,把手指拿在眼前瞅瞅:“这也没枪啊?” 李卫国走到那只躺倒的狍子跟前,看着一支利箭,从狍子的眼睛射了进去,没入大半,也不由得赞了一句:“厉害!” 李大勐也快步跑过来,拎起狍子的脑袋瞧瞧,只见箭簇从另一侧的眼眶中冒出来。 他也竖起大拇指:“眼对穿,太牛啦!” 李大勐也算是老炮手了,自觉本事不差,现在却也只能甘拜下风。 狩猎动物,许多时候都是为了获得皮毛。 无论是用枪还是用箭,通常都会对皮子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 唯一例外的就是打出这种眼对穿,让子弹或利箭射穿猎物的眼睛,一眼进,一眼出,对皮毛没有丝毫损伤。 子弹的话,还稍微容易一些,但是用弓箭,对准度和力度的要求就非常高,难度无疑更大。 所以李卫国和李大勐哥俩,才对这箭支的主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快,他们就瞧见了这个人。 只见从道路一侧的林子里走出来一个人,在这一瞬,李大勐忽然感觉后背上嗖嗖直冒凉气,有一种被勐兽盯上的感觉。 李卫国也全身戒备,他也曾面对山里那些勐兽,诸如黑熊豹子之类,但是眼前这个人给他的压力,却是更大。 “朋友,把弓放下,俺们没有恶意,也不想抢你的猎物。”李大勐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因为出现的那个人,手上的大弓上面正搭着一支箭,遥遥地指向他们。 想想刚才射杀狍子的恐怖箭法,李大勐现在还能站着,就算不错了。 李卫国也注视着面前这个人,瞧不出具体的年纪,浓密的胡须,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身上的衣服赫然是兽皮缝制而成。 要不是李卫国从对方那一双寒光闪闪的眼睛里面,读到属于人类的一些复杂情感,只怕会把对方当成野人。 李卫国摊摊手:“朋友,我们没有恶意,你的箭法很厉害。” 说完,他拉着李大勐,一起后退。 等他们退出二十多米远,就看到那人一手提起地上的狍子,几个纵越,就消失在道旁的林子里面。 “哎呀,吓出俺一身白毛汗。”李大勐扑通一下坐到地上,他感觉有点腿软,刚才那人,对他造成的压力实在太大。 李卫国也望着那人消失的树林,不由得想起国外的一部老电影:《人猿泰山》。 过了好半天,李大勐这才站起来,拎起地上的提包,里面是给他大爷带去的礼物。 哥俩继续上路,李大勐嘴里叨叨咕咕的,始终在诉说着那个人的厉害,他心中如何服气这些。 人家那么厉害,他害怕怎么了,不丢人。 俩人走了三四个小时,前面终于望见山坡上的小村庄,他们的目的地,大饼子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