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山口宏走了进来,嘴里笑着说道:“金先生,你竟然不叫上我,自己先跑来谈生意,该罚,该罚。” 李卫国能听得懂日语,不由心里一喜,本来是要和金长顺握手的,现在则直接向着山口宏迎上去:“山口先生,欢迎再次光临。” 有竞争才好嘛,没准还能抬抬价。 李卫国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山口宏这样的老油子,当然不会做蠢事。 不过李卫国还是很满意的,因为山口宏表示,接下来可以在山野菜罐头这个项目上,进行一些合作。 等田大贵他们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更有信心了,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随后,山口宏这才表示,也先少量采购一批金盾冻孤,投放市场,试试水。 至于价格方面嘛,当然就和金长顺保持统一的标准好了。 老狐狸,绝对的老狐狸。 李卫国心里迅速给这家伙定位:先给我们画了一张大饼,到时候能不能指望上还两说呢。 金长顺心里当然也清楚:自己忙活半天,山口宏这老家伙最后跑来捡便宜。 可是两家公司,有竞争也有合作,所以金长顺也就忍了。 毕竟他们要是鹬蚌相争,最后都会受到损失,反倒便宜了罐头厂这边。 于是在经过一个上午的洽谈之后,购销合同顺利签署。 金长顺订购五万瓶金盾冻孤,要求外包装,用中韩两个国家的文字。 这个也没啥,罐头厂这边,再向印刷厂重新订制一批标签就行。 而山口宏则比较谨慎,只订购了一万瓶罐头,显得有点小家子气。 李卫国又提出来要求,先交纳一部分的预付款,最后三方商量之后,交了百分之十的定金。 这下田大贵也松了一口气:这下收购山野菜的资金有着落了。 要是不把这批罐头卖出去,在即将到来的山野菜旺季,他们都没钱收购,这下好了,总算是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吃过午饭,李卫国就跟金长顺和山口宏告辞。 “李先生为何如此匆忙,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哦。”山口宏笑眯眯地说着。 李卫国也微笑着回道:“农时不等人啊,我还着急回家种地去呢,其实我是个农民。” 说完,他就用摇把子把小四轮发动起来,然后拉着王大拿和吴小玉等人,突突突地离开罐头厂。 当李卫国笑着回头挥手的时候,看到的是金长顺和山口宏那两张惊愕的面孔。 等小四轮消失在视野之中,金长顺这才收回目光,向田大贵说道:“我还以为,这位李卫国先生是你们这里的经理呢。” 山口宏也微微摇头:“现在农民的素质都这么高了吗?” 傍晚时分,小四轮终于回到大馒头屯。 李卫国直接把人拉回他家吃饭,还把刚收工的赵广定也叫来。 晚饭也没特意准备,煮的包米碴粥,里面还有今年新下的鸭蛋,腌了将近一个月,第一次煮着尝尝。 还真别说,抠开之后,里面滋滋冒油,蛋黄呈现金黄色,非常漂亮。 水库边上的鸭子,天天都吃鱼虾之类,鸭蛋的品质当然没得说。 在座的除了谷小兰,剩下的都是熟人,谷小兰性子也挺开朗,很是合群。 李卫国一边吃,一边把情况跟家人说了说,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子钱:“这是出售麝香的收入,大拿叔,广定叔,你们各占股百分之十,每人分八十元。” 赵广定连连摆手:“国子,月月都给俺们开支,这钱就不要了,俺一个种地的,现在比国营单位的职工还牛呢。” “这是应得的,必须按照规矩办。” 李卫国知道,分红机制,是效果最好的,最能调动人的积极性,不然的话,再好的工作,早晚都有懈怠的一天。 赵广定这才把钱揣兜里,还用手拍了拍:“成,那俺就先拿着,嘿嘿,回家你婶子肯定高兴坏了,非得好好奖励俺不可。” 要是换成从前,葛卫红肯定得问问赵广定,到底是啥奖励。 现在她也知道了赵广定说话的风格,当然不会再问,而是把手伸向李卫国:“我们的呢?” “好像没你们啥事吧?”李卫国赶紧把剩下的钱交给大姐。 葛卫红理直气壮:“我们也天天在鸡场跟着忙活呢,也没少喂梅花鹿和傻狍子还有香獐子,是不是小梅?” 她还把小当家给拉上,李小梅多聪明啊,能分清里外拐:“卫红姐,咱们就是喂着玩儿的。” “你个小叛徒。”葛卫红戳了下小当家的脑门,然后又争辩道,“喂鹿就不说了,那天天喂鸡总不假吧,好辛苦的。” 李卫国又揭她老底:“那你天天鸡蛋鸭蛋啥的也没少吃,你瞧瞧,都吃俩咸鸭蛋了,你也不嫌齁得慌?” 李金梅笑着看他们斗嘴,感觉现在的日子真好,从前可不敢这么想。 第二天一早,李卫国钻出马架子,感觉天气真的暖和多了,地面的积雪基本已经融化,远处的山坡上,已经隐隐显出一抹绿意。 水库里面的冰面,也已经融化大半,只剩下中间的地方,还有一大片浮冰。 水鸟们也终于不用再喂食,涉禽站在水边捕食,大长腿和大尖嘴就是它们最得力的工具。 而那些能潜水的水禽,比如鸬鹚和野鸭子之类,则一个勐子扎进水里,捕食游鱼。 “国子,你还瞧着傻笑,水库里边的鱼都被这帮家伙给造了。”正在喂鹿的赵广定吆喝一声。 那些公鹿的鹿角已经全部脱落,头顶上鼓出来两个小包,很快就要生出鹿茸。 对呀,都开江了,你们不能还赖在这啊。 李卫国也反应过来,江面上的冰层,化开得要比水库早一些,因为下面有流动的江水。 这边开江,一般分为文开和武开。 文开江就是冰层慢慢融化,武开江就热闹了,满江跑冰排,甚至都冲到岸边。 不过怎么叫这些候鸟转移阵地,也是个难题,水库里边鱼类密度大,更容易捕捉,有这种好地方,鸟类当然不乐意挪窝。 李卫国撵了一阵,也根本没用,因为那些候鸟可不怕他。 而且看到李卫国过来,一个个还亲热地凑上来,把李卫国都给烦坏了。 “好,是你们逼我的,别怪我下狠手。”李卫国就把水獭一家都叫过来,派它们驱赶水鸟,也不下死口,主要以震慑为主。 很快,水獭就把那些水鸟都撵得乱叫,李卫国又把养了一冬天的那帮家伙带到江边上,其它水鸟也都渐渐跟了过来,算是顺利完成这次短途迁徙。 望着江水,李卫国也笑了:终于又可以开始引鱼计划啦! 等他回到马架子这边,发现王大拿已经领着谷小兰来了,这姑娘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拿着笔和本子,正围着几只香獐子在记录着什么。 李卫国不由一拍脑门:哎幼,差点把整理材料的事情给忘了。 “国子哥,你们这些香獐子和梅花鹿养得真好!”谷小兰看到李卫国,嘴里兴奋地打招呼。 王大拿看来挺喜欢这姑娘的:“回头叫国子给你照个相,把香獐子也照里边,你这个助理就稳了。” 谷小兰眨眨毛都都的大眼睛,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不然的话,好像显得专门捡便宜似的。 李卫国回家的时候,路过大棚,郑先农乐颠颠地从大棚钻出来,用手使劲推了一下眼镜,满眼都是兴奋:“国子,水稻都钻出来了,发芽的情况很不错,起码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这个问题,也就他担心,李卫国心里太有谱了,他那水可不是白浇的。 透过塑料布,可以看到,大棚里面,已经呈现出一片绿意。 郑先农继续说道:“而且小苗长得贼拉壮实,瞧着就招人稀罕!” “郑大哥,这都是你的功劳。”李卫国嘴里也夸了一句。 然后俩人就一起往屯子里走,走了一段,郑先农忽然又开口道:“国子,现在这样就挺好,我都不怎么想考大学了。”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水稻,当然除了水稻的吸引力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巨大的吸引力呢。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huanyuanapp】 李卫国瞄了郑先农一眼,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李卫国暗道一声不好,虽然他希望改变,可是这个变化就有点太大了,而且不是他预想的方向。 斟酌一下,李卫国这才说道:“郑大哥,科学种田才是以后的发展道路,所以大学还是要上的,只有掌握了更先进的知识,将来才能更好地种田。” 李卫国可不想好好的一个农业专家,因为他而消失,那损失就太大了。 就算郑先农毕业之后不留校,也不去研究所工作,回到村里,独立研究也是好的,李卫国估摸着,几年之后,他支撑一个研究所的实力,还是应该有的。 “可是,可是……”郑先农欲言又止,最后又用手推了一下眼镜,“国子,我和你姐准备今年结婚,可是我要去上大学,把金梅扔在家里……” 李卫国脸上也现出微笑:“郑大哥,等放寒暑假,你又不是不回来,难道你还能像陈世美似的,考上大学,就把我姐甩了啊?” “不会,绝对不会。”郑先农摇晃了半天脑袋。 对于郑先农的人品,李卫国也有信心:“郑大哥,大学还是要上的,将来才有更高的成就,我一会儿吃完饭就去县里,这几天把砖瓦啥的都拉回来,等再暖和暖和,就早点把房子盖起来。” 昨天在罐头厂的时候,那边已经开始进建筑材料,都已经说好了,到时候有李卫国一份。 他计划一起盖两处房子:在自家东边,盖一栋新房子,然后水库这边,也要盖几间房,毕竟冬天住马架子太不方便。 等以后,陆陆续续的,鹿栏鸡舍这些,也都换成砖瓦结构。 似乎是打开了心结,郑先农也彻底轻松,李卫国正好也有事求他呢,就把活麝取香的经验介绍,委托给郑先农。 整个事情,郑先农也都经历过,写起来当然没问题,于是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吃过早饭,李卫国就跟着二哥,坐四轮子去公社奶站送奶,开车的是刘大勇,他和李卫军现在都学会开四轮子,正是有瘾的阶段。 不管啥车,刚开始摆弄的时候都这样,哪怕是刚学自行车也一样。 李卫国的打算是,送完奶然后就开着四轮子,直接去县里拉建筑材料,一天能跑两趟,有个十天八天的,基本也就把材料都运完,到时候天气也彻底转暖,就可以开工。 争取早点把房子建起来,有些事情也好安排,比如大姐和二哥的婚事。 一大早,奶站还是比较忙碌的,都是各村来送牛奶的。 依旧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产奶量普遍不高,相比之下,大馒头屯每天送来的牛奶还是最多的。 王小乐也在这忙活,他跟李卫国打了个招呼,然后跟李卫军说:“二哥,今天结账,一会去会计那领钱!” 李卫军也搓搓手,心里好不兴奋,一百斤的奶桶,拎着都感觉轻飘飘的。 等验收完毕,三个人就兴冲冲地进了财会室,屋里好几个生产队的送奶员都排队呢。 一名会计和一名出纳,正在整理今天的账目,等到把李卫军他们的也算完之后,会计这才乐呵呵地说道:“大军啊,你们大馒头屯这奶牛养得最好!” “这一个月都多少钱啊?”大伙连忙七嘴八舌地询问。 会计瞧瞧账本:“大馒头屯最多,一个月,一共是一千三百二十多块!” 一千三! 刘大勇嘴里啊的一声怪叫,一下子跳起来。 李卫军虽然比他沉稳,但是也激动得满脸通红,狠狠攥紧拳头。 李卫国见状,乐呵呵地伸出拳头,跟二哥对撞了一下。 “那俺们江沿儿大队多少?”又有人问到。 老会计又报出一个数目:“你们是六百八十多。” 其他大队基本都差不多,最少的才五百多块,多的也就将近八百块。 相比之下,大馒头屯就有点鹤立鸡群的架势,大伙就纳闷了:都是一样养牛,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没法子,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些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不行,等回去之后,咱们也得跟村长说,说啥也得搞承包。”那些人最后都认为是这个原因。 反正从表面上看,也有点道理,毕竟承包之后,就变成自个家的了,当然更精心。 只有李卫国笑而不语,他知道,其他那些大队,估计是怎么也追不上的。 李卫军和刘大勇第一个领钱,拿着厚厚的一沓钞票,这哥俩都觉得有点烫手,刘大勇把钱交给李卫军:“还是你拿着吧,俺心里没底。” 李卫军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兜里,还得用一只手捂着,感觉也别扭:“国子,你先拿着吧。” 李卫国当然不会笑话自己的二哥,谁第一次拿这么多钱,肯定都紧张。 于是他把钱接过来,装进自己的解放包里:“正好你们先跟我去趟县里拉砖,晌午就能回村。” 瞧着这两位都还没从激动中缓过劲儿来,李卫国也没敢叫他们开车,自己开着小四轮,突突突直奔县里。 等他们到了罐头厂,这边已经开始备料,就装了一车斗红砖,上面再码上一层水泥袋子。 罐头厂这边,也正在加班加点生产,争取早点把蘑孤罐头的生产任务完成,也好发货。 田大贵说,金长顺他们已经离开县城,不过预付款还要等几天,这年头,境外资金转账是非常麻烦的。 “国子,你说咱们是要外汇,还是要钱啊?”田大贵向李卫国询问。 “暂时一半一半吧,咱们以后收购山货,也需要用现金。”李卫国知道,金长顺他们转过来的钱,都是美金。 这笔钱到了人民银行之后,如果是国营单位,那么外汇就会被截留,然后转换成本国货币,支付给单位。 至于外汇,好钢当然用到刀刃上,现在百废待兴,需要用到外汇的地方太多了,根本就不够用。 田大贵这边是外资企业,还好说,有选择的权利。 李卫国的计划是,等以后资金多了,一半留在国内利用,另外一半,当然要在海外发展。 不说别的,在这十年的发展黄金期,只要投资岛国那边的楼市或者股市,闭着眼睛都能赚钱,这种薅羊毛的好事,何乐不为呢? 装完车,李卫国就直接开车回去,争取上午下午各跑一趟。 回到村,直接把砖卸到新批下来的房身地那边,李卫国的家就在村子最东边,新房的位置就挨着老房子,中间隔了二三十米。 卸车的时候,赵广定中午回来吃饭,正好赶上了,就帮忙卸车,等卸完车,刘大勇也把自己的老爹刘罗锅给叫了来,一起去李卫国他们家。 李卫国把包里的钱掏出来,放到炕桌上,瞧得刘罗锅一挺腰杆,差点把罗锅都治好喽:“这么多啊,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说着说着,他就开始用袖子擦抹眼睛,实在太激动,眼泪都下来了。 “罗锅叔,这才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多,日子也会越来越好!”李卫国完全能理解刘罗锅的心情。 刘罗锅一边擦眼泪一边笑,满脸的褶子都开了花:“对对对,越来越好,大勇也二十好几了,早就到了找对象的年纪。” “以前都嫌俺家穷,都是俺这当爹的没啥本事,还背着个罗锅,让人家笑话,瞧不起,这回好了,以后咱们也挺直腰杆做人。” 大伙也都跟着点头,能用自己的双手来改变贫困的人,都值得尊敬。 这时候,赵广定忽然嘿嘿两声:“罗锅子,这回有奔头啦,以前你是罗锅上山,钱紧,这回变成下坡了,撒丫子可劲蹽。” 屋子里响起欢快的笑声,而赵广定则四下瞅瞅:“俺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 大伙都向他望去,赵广定这才得意地说道:“俺发现啊,只要和国子他们家联系上,那肯定都差不了!” 哎幼喂,这话好像还真挺靠谱。 这时候,李小梅美滋滋地抱住李卫国的胳膊:“那当然,我三哥最厉害啦!” 大伙都笑吟吟地望着李卫国,他们虽然没说出来,但是都和李小梅一样感同身受。 李卫国哥俩天天轮班去拉建材,有时候,刘大勇还跑一趟。 就这样沥沥拉拉跑了十多天,砖瓦水泥都运了回来,至于木料和沙子这些,他们原本就有。 瞧着空地上码着一垛垛整齐的红砖,村民们也都一脸艳羡,这还是他们大馒头屯,第一家要盖砖瓦房的呢。 羡慕之余,大伙心里也都憋着一股劲:今年咱也好好干,争取来年也盖大砖房! 明显能够感觉到,今年开春,村民们的干劲都很足。 土地归自己说了算,这些种了大半辈子地的农民,终于有了真正当家作主的感觉。 春耕的时候,明显更加精心,以前在生产队,有点放大片汤,现在则是精耕细作,恨不得晚上都睡在地头儿。 家里的妇女们,心思也活泛起来,琢磨着多抓几只小猪羔,一头也是喂,三头五头也是喂,多辛苦一些,争取年底多卖俩钱。 另外就是鸡鸭这些,也都要养起来。 因为去年闹鸡瘟,小鸡差点绝了根,今年还得从头开始。 所以等到天气转暖,有些人家,就迫不及待地去李金梅那,要买种蛋。 说起来,金梅养殖场这,基本都是种蛋。 李金梅虽然性子挺泼辣,但是厚道,乡里乡亲的,当然不会赚大伙的钱,所以出售的鸡蛋,都是按照批发给副食品商店的价格。 同村这边买卖鸡蛋都习惯论“个”,那就八分钱一个,和往年差不多,并没有因为今年鸡蛋紧俏而涨价。 “还是大梅仁义啊。”村里的老太太挎着篮子,三五成群地从养鸡场回来,嘴里都唠叨着。 基本上每个人都买了五六十枚鸡蛋,一般在自家炕头上孵小鸡,大概能出百分之九十,再去掉一半的公鸡,到时候剩下二十多只母鸡,足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