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处小山谷,两边都是柞树,他们这边把橡树叫柞树。 中间是十几米的谷底,视野比较开阔。 而且昨天经过王大拿的观察,这里也是野猪群行走的熟道。 只是今天早上的天气不大好,山谷底下起雾了,就跟缠着一条白玉带似的,看上去有点如梦如幻,就跟进入仙境似的。 景色美,但是对狩猎来说却不大美妙,大雾有点影响视线。 “国子,一会发现野猪,你别开枪。”王大拿又叮嘱一声,带着生手打猎最麻烦,因为新手往往沉不住气,不仅不能帮忙,反倒添乱。 就怕你这刚瞄准,那边砰的一枪,把野猪全都吓跑了。 李卫国没吭声,只是点点头。 王大拿找了个下风口,把枪架好,三人匍匐在草丛之中,还有两条大猎狗,也老老实实趴着,然后就开始安心等待。 赵广定不老实,一个劲折腾,气得王大拿踹了他一脚:“你身上长虱子啦!” 赵广定把手伸进咯吱窝,摸索一阵,还真摸出来个虱子,放在嘴上一咬,传来嘎巴一声脆响。 这时候卫生条件差,有虱子再正常不过,等到几十年后的娃子们,估计都没见过虱子这种寄生虫。 除了虱子,还有虮子,就是虱子的幼虫,有的小娃子的头发里,都是一个个的小白点,那都是虮子。 “来了,都别动啦!”李卫国压低声音示警,山谷间的雾气,对他来说,可没有丝毫不良影响,反倒让他的感官比平时更加敏锐。 王大拿侧耳一听,可不是吗,远处的草丛发出哗哗轻响,于是握紧手里的猎枪,就连赵广定也消停了,大气儿都不敢喘。 几分钟后,一支猪群出现在视野之中,领头的是一只黑乎乎的大公猪,当地形象地称之为跑懒子。 后面有两只母猪,领着几只当年生的野猪崽,身上的花纹还没退,俗称花丽棒子。 最后面还有几只黄毛子,这是去年生的,猪毛偏黄,个头不大不小,rou质也最好,不像跑懒子,臊气太大。 猪群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拱,领头的大公猪,还不时抬起头,抽抽长鼻子,十分警惕。 猛然间,林子里传出一声大吼:“你光腚爷爷在此,一个都别想跑!” 随即嗖的一下,一个石头子飞出来,正好打到大公猪的脑门上。 赵广定兴奋地挥舞着手里的弹弓子,怪叫连声:“打中了,俺打中了!” 野猪这东西,是出了名的皮糙rou厚,而且还会往身上挂甲,没事到大松树上蹭痒痒,身上沾了一层松树油子,再到泥塘里面打个滚,长此以往,身上就沾了厚厚一层,形成天然铠甲。 就赵广定那弹弓子打出来的石头子,就相当于轻轻给野猪弹了个脑瓜崩差不多。 王大拿气得真想调转枪口,先给赵广定来一发。 随着赵广定的大喊,猪群也受到惊吓,老母猪哼哼几声,那些花丽棒子和黄毛子,全都掉头往草窠里跑,一个个动作十分迅捷。 都说笨猪笨猪的,其实野猪一点都不笨,而且相当灵活,在野外生存,没点逃命的本事,早就灭绝了。 砰的一声枪响,王大拿也只能选择开枪,本来是有更好的机会,结果被赵广定给搅黄了。 雾气还是有点大,王大拿就是凭着感觉开了一枪,感觉是打中了,不过并没有命中要害。 子弹打在一只黄毛子的后腿上,这家伙一声惨叫,挣扎着想要逃窜。 枪声对猎狗来说就是命令,只见两只猎狗嘴里狂吠着冲出去,扑向那只受伤的野猪。 与此同时,冲出去的还有赵广定这货。 全乱套了,王大拿一瞧,也只能起身往那边跑。 一般来说,野牲口听到枪响,都会选择逃命。 可是也有那混不吝的大公猪,会选择攻击人类,像赵广定这样冒冒失失冲出去,也是有危险性的。 还好,领头的这只大公猪并不是好战分子,掩护着家族逃命。 猎狗最先冲到,开始撕咬那只受伤的黄毛子 在不远处的草丛里,还躺着一只黄毛子,头部中弹,就剩下无意识地蹬腿了。 赵广定哈哈大笑:“大拿你牛,一枪撂倒俩,都赶上穿糖葫芦了,不对呀,是不是俺用弹弓打死一只?” “你那弹弓连耗子都打不死!” 王大拿朝李卫国望去,见他把枪拎在手上,王大拿也哈哈大笑:“国子,你这枪法可以!” 王大拿是老炮手了,能得到他的夸奖,那可不容易。 在刚才那种情况下,猪群四散奔逃,一片混乱,还有大雾遮挡视线,想要打中猎物,一般人真做不到。 就连王大拿,也只是把野猪打伤;而李卫国则是一枪爆头。 “大拿叔,我那就是碰运气。”李卫国连忙谦虚两句。 “就是,给俺个56半,俺也能撂倒几只。”赵广定嘴里一边吹牛,一边给野猪开膛放血。 黄毛子有一百多斤,等把内脏都掏出来喂狗,也就没多沉了。 两只猎狗这下可开荤了,吃得肚皮溜圆。 王大拿把野猪的肚子都倒干净,然后包了起来,这玩意焙干之后,据说治疗胃病很有效。 野猪混迹山林,是出了名的胃口好,各种果实草根,没有不吃的。 其中就有不少都是中草药,所以民间传说,野猪肚的药用价值非常高。 “行了,总算是不虚此行,下山!”王大拿拍拍手,然后朝李卫国竖竖大拇指,“以后打猎,肯定带着你!” “都是大拿叔你教得好。”李卫国说的是真话,他这些本事,还真是王大拿教的,不过都是几年后的事儿。 三人一起动手,把野猪收拾好,赵广定美滋滋地卷了一根叶子烟:“收获不错,回去总算能交差。” 休息片刻,王大拿扛夹子,赵广定背着山驴子,李卫国挑着两只野猪,一起下山。 虽说野猪掏空了内脏,免得捂膛,可是加在一起,也小二百斤呢,李卫国挑着却十分轻松,那老哥俩都累得呼哧带喘,他跟没事人似的。 连王大拿都啧啧称奇,心里头更加认定:这国子肯定不是一般人,是受山神老把头庇护的。 等回到大馒头屯,已经是中午,三人直奔赵翠花家。 在大门口,赵广定嘴里就嚷嚷开了:“翠花,快出来接人啊!” 这一嗓子,招来不少人,七手八脚的,在当院搭上桌子,把两只黄毛子放在上面,开始扒皮剔骨。 正所谓帮忙吃血肠,晚上这顿猪rou肯定没跑了。 赵翠花也高兴,一个劲递烟,赵广定觉得自己有功,那小烟卷抽得,比宝强还牛。 王大拿亲自cao刀,卸下来两个大后肘子:“翠花妹子,这野猪是俺和国子一人打了一只,你这也用不了这么多rou,俺们爷俩拿回家点。” “应该的,应该的,大拿,国子,这回多谢你们,明个正日子,你们可得多喝几杯喜酒!” 赵翠花也乐得合不拢嘴,有了猪rou就能成席了。 李卫国也乐呵呵拎着猪肘子,领着那只山驴子回家。 现在天热,猪rou也放不了,赶紧叫四妹烀上。 李玉梅也乐坏了,一甩大辫子,就开始忙活。 “我烧火。”小当家也不甘落后,直接就去柴火篮子抱柴火,嘴里还夸呢,“三哥就是厉害!” 绕到李卫国身后的时候,她才看到那只山驴子,不禁一愣:“哥,这是啥?” “摇钱树。”李卫国还不忘叮嘱一声,“等晚上叫你小玉jiejie也来吃。” “知道了。”李小梅笑嘻嘻地答应一声,三哥说是摇钱树,那肯定就是,得好好喂着。 李卫国换了一身衣服,又把枪送回队部,然后就又被招呼到赵翠花家。 这边正忙得热火朝天,剁猪rou炸丸子,溜rou段也炸出来,红烧rou也先炖出来。 就连炒菜的rou,都先在锅里扒拉一下,然后放上盐和酱油,隔几天也不带坏的。 掌勺的大厨是徐大舌头,别看说话有点不清楚,但是手艺不错,尤其是这种农村大席,最是拿手,村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都是他掌勺。 结婚前一天这顿饭,在农村叫拉水桌子,主要是尝尝大厨的手艺咋样。 都知根知底,当然不用尝,就是东家的心意,招呼帮忙的和村里有头有脸的,拉拉馋,然后等正日子的时候,圆圆满满把事情办好。 李卫国跟老村长和王队长他们坐了一桌,王大拿也在这桌,一个劲夸李卫国枪法好。 “看来这个民兵连长选对喽,国子,那天咱们爷俩比比。”老村长乐呵呵地说着。 “二爷爷,我跟您老比可差远了,谁不知道您啊,一枪能把电线掐折了。”李卫国还真不是捧着说,他是真服气。 结果陪客的赵大江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一顿饭都吃得别别扭扭。 李卫国吃饱喝足回家,翠花婶子还叫小芳给他抓了两把炸丸子,正好给小当家带回去,小孩子最喜欢这个。 李卫国到家一瞧,正好还没吃完饭呢,吴小玉和王燕他们几个也都在。 李卫国把纸包里的丸子倒进盘子端上桌,大伙都尝了一个,真香啊,不过还是忍住不再动筷。 等吃完饭,王燕和吴小玉还有李金梅她们嘀咕一阵子,王燕就一本正经地跟李卫国说:“李卫国同志,现在组织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 “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李卫国愣了一下,然后咔嚓打了一个立正,然后才乐呵呵地问道,“燕子,啥事啊,这么正式?” 这回轮到王燕期期艾艾的,扭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