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寒川没有回应,呼吸平稳,似乎是睡了。 江韵慢慢从他怀里转过来,面对面看着他,他有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剑眉,深目,高鼻梁、薄嘴唇。 江韵发现,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审视过面前的男人,他的唇型很漂亮,像插画里面的主角一样。 眼前又闪过方岳的脸,曾几何时,在午后的校园里,在洒满阳光的草坪上,方岳也曾躺在她腿上跟她闲适地聊聊天。 他们两人在一起一待就是一整个下午,且总觉得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时光如箭,过得飞快纺。 那人也有一张几乎能让所有人都心生嫉妒的完美脸庞,但江韵明白,时至今,与方岳一起沐浴阳光的人,再也不会是自己。 此刻,被慕寒川的怀抱包裹着,江韵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在烈炙烤之下快要死去的小虾,终于睡入了它梦寐以求的水里瓯。 或许,不属于自己的,已到了该遗忘掉,该轻放下的时候了吧。 是她一直沉溺于过去的感,让自己陷进无止境的痛苦和绝望中,不相信还有人会对她好。 如今她与方岳之间隔着河流,隔着江海,隔着茫茫难越的人潮汹涌,隔着周致敏,隔着一段婚姻,他们再也不能拥抱彼此。 可是忘记,哪有那么容易,放下,又怎么可能像说起来那般轻松。 江韵心头又软又疼,想起周致敏肩头那件属于方岳的衣服,她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曾经,那样的特殊待遇,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以为就算天塌地陷,她也不可能会跟方岳分手,她以为自己与他能到天荒地老时光尽头。 她用了三年青拼尽全力去信任一个男人,到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既然选择了周致敏,为什么看她的眼神还是与从前一样满是怜惜,为什么还关心她的伤势。 江韵深呼吸,想到方岳,她心里痛,从头到脚哪儿哪儿都痛。 然而,在她边睡着的这个男人,这个让无数少女为他痴狂的,名震江州的慕寒川,他一切都知道,他知道她眼里心里都是方岳,半点儿没有他的位置。 但他还是选择了包容,选择理解,选择等待。 从这方面看,似乎,他也算是个不错的男人。 最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 下意识地,江韵轻轻抬起手,之后又极慢极慢地落到慕寒川薄削的嘴唇上,左右抚摸了几下。 慕寒川眉头一蹙,江韵心惊,像做错事被逮住的孩子,赶紧收回了手。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再没了什么动作,呼吸逐渐平稳了。 江韵又小声唤了一遍他的名字,“慕寒川。” 那人还是没有睁眼,但子却动了动,脚一抬在被窝里缠住了她的腿,“有事吗?” 慕寒川声音很轻,也很淡,但江韵被他两手抱得紧紧的,子紧贴着他的膛,他的话她当然听得到。 “原来……你没睡着啊……” 太尴尬了,那她刚才流眼泪,还摸他,他岂不是都知道了…… 江韵正脸红着,那人的气息浅浅拂过她耳边,“你不也没睡?” 她觉得痒,缩了缩脖子,慕寒川却忽然亲吻了她的后颈。 江韵心头猛地一跳,再也不敢动一下,极轻极轻地回了一句,“刚在想事,这会儿是真困了,睡吧。” 困是谎话,他抱她抱的这样紧,她怎么会困。 江韵听到后那男人笑了,笑声里有些促狭的意思,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一回,她闭上眼睛开始数绵羊。 事实上,慕寒川也睡不着,怀里抱着这么柔软香甜的体,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口干舌燥的***还是被他忍下了,江韵今对他态度的转变,他感觉得到。 他不想破坏好不容易才在她心底建立起来的那一点好感,如果此时再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只怕江韵又会警惕的退回原地,把他远远丢到她心中的安全防线之外了。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一觉到天明。 吃过早饭之后江韵说要去医院上班,慕寒川不同意,脸色沉地站在门口,“什么时候把伤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去。” 江韵给了他一个讨好的笑容,“就让我去吧,上次药品报告出来之后医院又引进了这个新药厂别的药物,临上已经在用了,我有几个住院的病人也在用。我这三天都没去,还不知道他们况到底什么样儿。下周开会,药品试用意见还是要给的。” 慕寒川抿唇,“江韵,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们那医院在用药上有哪些猫腻,你不清楚?到底要不要定这批药,内部早已经有了决策,让你们出试用报告也不过是走走过场,你觉得像你这样一个小小医师的意见能有多重要?” 这人,嘴可真毒。但江韵承认,他说的是实话。可她还是得去一趟。 tang “我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后天就能拆线。况且,我学了这么多年医,医者父母心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住院病人用了新药我不放心,虽然是通过国家检测的合格药品,但我还是要去看看,并且记录、分析一下每个病人的不同况。” 她试着努力说服慕寒川。 看她这样认真,慕寒川无奈地笑了,但还是牵着她的手出了门,“说你傻你还真傻。” 他仍旧是牵着她的手先晃悠到小车蓬,之后又拉出那辆不知道属于哪个年代的奇怪自行车一路载着她到大门口。 邓雷早开车在门口候着了,见两人来下车为他们开了车门。 上车之后江韵问邓雷,“我每次都看到车明明停在园子里,为什么出门的时候你不直接载我们,非要让我和先生从别墅走过来呢?” 坐在她旁的慕寒川一派闲适,仍旧是在看一份股市早报。 邓雷在驾驶座上透过倒车镜看了慕寒川一眼,这个问题,先生不表态,他还真不好回答。 因为是先生交代他每次把车开到大门口来等的,那一段路,他家先生就乐意跟太太牵着手走,就乐意骑着那年代久远的自行车载他妻子过来。 有钱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癖好,他也管不着不是吗。 邓雷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回答上来,脸都有些红了,他又想了一会儿,从倒车镜里看到江韵还看着他,应该是在等他回答。 到十字路口转弯,邓雷稳稳当当转动方向盘,尴尬地笑着对后排座位上那女子道,“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太阳不错的,还没有风呢。” 呃…… 江韵无语。 这人转换话题转换的也太僵硬了吧。 到医院门口她下车时又问了邓雷一遍,邓雷笑着点头,许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一直在后座看股市早报的慕寒川,他抬起头把手中的报纸放下了,好看的眉一挑,指着天道,“韵韵,小心落叶。” 江韵一愣神的时间,邓雷已经眼疾手快地开着车调头往慕氏大厦的方向去了。 这两人,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江韵摇头,是慕寒川聪明呢,还是她笨,落叶能砸死人吗…… 答案很明显,不能,那她刚才还信以为真的往后退一步,而且抬头往天上看了是怎么回事,被他洗脑了? 江韵过马路时,下意识地往路两排那高大的法桐树望了几眼,没有看到方岳。 斑马线对面的人行绿灯亮起,她跟随人潮一起过了马路,再回头时仍旧没看到方岳。 因为早饭后跟慕寒川在于归园争执了半天到底要不要来的事,江韵到时已经过了早会时间了,办公室里别的医生都在查房。 她推门进去,打开电脑看这几天叫护士长专门给她做的一份表格。 这份表格是关于她负责的几名病患的给药时间、用药反应,以及用药后体调整况与从前药物之间有无差别的表格。 她大致看了一下,护士长记的还算细致,但有一些她想知道的问题,表述的还不是很清楚。 她起准备去病房看看,却在门口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窜入鼻腔的味道是熟悉的,是方岳,是三年来每天都会给她无数个拥抱的膛,是她从前可以安心躲风的地方。 男人的膛结实,从外面带进来的空气却是冷的。江韵不打了个寒战,没有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方岳脚上干净的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 方岳低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江韵,这么不待见我,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半天才艰难地说了句不是。 方岳双手握住她的肩,推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到她办公桌旁才停住,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他手里拿着几个小瓶,轻放在桌上,“这是最好的外伤药,还有祛疤药,手臂上缝针,留疤了以后穿裙子不漂亮。” 江韵抬手把药瓶往方岳手边推了推,“不用了,外伤药我们医院不缺,祛疤的也有。” 方岳蹙起眉,双手撑在桌上,躬与江韵四目相对,“这些是最好的,有渠道都买不到。我既然送来了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你愿意用就用,不愿意用扔了也好。” 男人浓重的呼吸扑在江韵脸上时,她是紧张的,从前恋时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方岳的唇慢慢近,在离她不到一厘米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江韵缩着子,肩膀紧贴着椅子靠背,被迫与面前的男人如此近距离地对视,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好。 方岳察觉到她的抗拒,头一歪,嘴唇堪堪从她鼻尖擦过,没有亲她。 他转往外走,背影高大,步伐稳健,也带着冷漠。 方岳走到门口时江韵叫住了他,她努力忍住眼泪,哽咽着问他,“你和周致敏……” < p>不打算问的,可终究是不甘心,到底还是问了。 但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方岳打断了,他回眸与她对视,眸中带着自嘲,“都不重要了。小韵,别哭。” 他大步走了回来,一把把江韵抱进怀里,眉宇之间带着懊恼和悔恨。 查房的医生们回来时,正正看到方岳把江韵抱进怀里那一幕,方岳也看到他们了,松开江韵从办公室离开。 几个医生再进来时看江韵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里面夹杂着猜测和某些难以名状的怀疑。 八卦是人的天,江韵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从椅子上起来往病房去了。 * 慕氏今还不算繁忙,几个已经谈妥的合作由相关负责人去签约,新项目策划方案还在进行。 慕寒川拉开大班台的抽屉,赫然看到了还完好地包在盒子里的礼物。 这礼物准备了多久了,至今还没送出去。 他把那盒子从抽屉中拿出来,打开看了看之后就笑了,眼角眉梢都是开怀。 冯远和赵疏文来时看到的正是他的笑,赵疏文进了办公室就打趣他,“你脸上表不对啊,昨夜趁着酒劲跟你小媳妇儿深度交流过了?” 慕寒川没搭理他,冯远把他已经签字的几个文件递给慕寒川叫他过目。 他看过了,觉得没有问题,几笔签上自己的名字。 之后冯远从总裁办离开,赵疏文却没走。 秘书进来汇报慕寒川明的行程,慕寒川静静听了,把上午的一个会议调整到了下午,秘书点头,出去给各部门要与会的高层下发邮件。 “还不走?”慕寒川把桌上的礼盒又放回抽屉里。 赵疏文变戏法一样递给慕寒川一个文件袋,“你要的东西,给你备好了,怎么谢我?” “这点小忙,值得一谢吗?”慕寒川微笑着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又满意地放回去。 赵疏文跳脚,“这怎么就是小忙了,你可是准备拿这东西讨好你太太的,我这是帮了你天大天大天大的忙。” 慕寒川点头,“升职是不可能了,我这位置也没法让给你,加薪,那点工资你也不在乎。你想要什么,女人?” 赵疏文贼贼地笑了,“知我者,慕总也。江韵是不是有个好朋友,大长腿熟女范儿,特别是我的菜,你能把她介绍给我吗?” 还果真是女人,慕寒川蹙眉,“你说邱小凡吗?她老公是周致勤,你来晚了。” 赵疏文摆摆手,“不是不是,不是姓邱的,好像叫什么颜。我有一次路过中医院,看到那妞儿接江韵,江韵喊了她名字,我没听清楚。” “哦,你说张妍颜吧,你说的什么熟不熟女我听不太懂。不过那姑娘看上去单纯的。”在他印象里,那张姓姑娘的确没什么心机。 “对了,她有个特点,用时下比较流行的话说,是个颜控。”慕寒川觉得,做为好友,他还是有必要给给赵疏文提个醒。 赵疏文乐了,转往外走,“颜控好啊,兄弟这颜值,简直高出天际好吗!” 慕寒川被他这自信弄的十分无语,对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赵疏文冷声道,“你要是玩玩儿,就趁早别打她主意。她跟江韵感好,到时候你新鲜够了一脚把人踹开,江韵这边我没法交代。” 赵疏文回头,笑的神无比,“你交代什么,又不是你踹的,哎对了,我今早路过中医院可看到方岳了,我的事儿你不用管,多自己的心,别被人反挖了墙角。” 慕寒川脸上的神黯了黯。 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他提前走了,带着赵疏文拿过来的那个文件袋去中医院找江韵。 慕寒川到时江韵还在办公桌前低着头整理病例,他伸出修长大手对她桌上敲了敲,“中午一起吃饭,慕太太。” 江韵有些诧异,点了点头,“我还有一份病例没整好,你等等我。”她说着转到咨询台,去拿今天上午刚入院的一个病人的血检报告。 慕寒川无事,就在她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打开手里的文件袋看了一眼里面装着的东西,想起他与江韵领证那天江韵白裙飞扬的模样,脸上浮起了笑意。 等了一会儿江韵还没回来,慕寒川随意拉开江韵办公桌的键盘托,却见上面放着三个还未拆封的小药瓶,跟他文件袋里装着的东西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