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七伤拳

“你说，这是地图？”纪云成疑惑的问郑炎。

“是啊，白天的时候，我跟郑兄弟也合计过。这箱子看来就是藏在这图上的某个位置，我们还在琢磨，这地方会在哪呢？”李九凑了上来，“不过现在倒不是问题了，那帮东洋忍者，已经替我们把他找到了。”

郑炎并不接话，仍然看着纪云成。从他现在的反应来看，显然并非这么简单。果不其然，纪云成摇了摇头。

“话说回来，这地图画的真是艘船吗？那些忍者是从湖水底下捞上来的，这么说，是艘沉船？！”李九仍自顾说着。“我李九在济南府混的时间也算够长了，还真是从没听说湖里有艘沉船。这帮小瑟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放下去的呢？”

“这只箱子，确实是沉在那湖底下的，不过那里没有什么沉船。”纪云成放下箱子，站起身来。“这纹身，也并不是什么地图。”

“什么？！不是地图！”李九显然大吃一惊。

这个答案，郑炎听起来并不奇怪。刚才纪云成的反应，已经让他怀疑自己先前的判断了。

“是钥匙！”郑炎说出了自己新的猜测。“你手臂上的纹身，应该是那箱子的钥匙图样，没错吧？”

这个想法不禁令一旁的李九再次目瞪口呆。片刻之后，郑炎看到了纪云成露出了赞许的笑容。仿佛是平生第一次露出笑容一般，连纪云成自己都感到了些许的释怀，接着，他朝郑炎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不是他身上一直都萦绕着诡异的气氛以及这不正常的精神状况，郑炎真心觉得，这个人是比较完美的。这个短暂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格外英俊。

“如果弗兰克是在偶然的情况下被石原捕获，那么，这个钥匙的图样应该就是石原在紧急的情况下没有别的办法，才被迫纹在弗兰克的手臂上。而他以为，弗兰克会一直受制于自己，以便在他找到箱子之后能轻而易举的打开箱子。”郑炎接着说道。“可惜，他并不知道你已经出现了，出现在弗兰克的身体里。我想，这不是你第一次逃脱他的掌控吧？上次是什么时候？在抱犊崮吗？”

“真是厉害.。。”纪云成看着郑炎，“说的一点不错，我在抱犊崮遇见你时，是我刚刚逃离他的控制。只是很可惜，我还没来得及走远，弗兰克的意识便觉醒了。”

“所以后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再次找到弗兰克时，就把纹身拓印下来到一张纸上。”郑炎回想起了自己曾在抱犊崮山林间撞见的那一幕。“以至于当他获取了箱子的所在后，也迫不及待的要将你除之而后快。”

纪云成低头看着手臂上的纹身，似乎也陷入了沉思。

“可是，为什么那天，土匪们会对你和石原进行追捕呢？难道，石原跟那些土匪不是一伙吗？”一想起那个时候，郑炎也不禁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怎么会呢？那些无知的土匪流寇，也只不过是石原利用的棋子而已。他们自以为挟持了外国人质就可以逼官军和谈，从而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龙魂’，可惜他们并不知道，在石原眼里，他们的利用价值也只有那么点罢了。”

“那天土匪的包围那么紧密，你们又是如何逃脱的？”

“早在搭乘蓝钢皮之前，石原就研究过抱犊崮的地形了，想逃出包围圈并不是什么难事。山上的乔木林很茂密，我和石原当时躲在树上，逃过了他们的围捕。”纪云成答道。

隐约又记起了去抱犊崮营救出倪鹏飞后的情形，当时鹏飞把他被活捉以及在地牢里受尽折磨的经过全都讲给了郑炎他们，那时候他也提到了这点。土匪误以为倪鹏飞是石原的同伙，想从他身上逼问出石原的下落，这才没有杀他。

这么看来，这个石原跟土匪是早有勾结的，这个错不了，当时也作为土匪身边的翻译负责与外国人质的沟通。可是，他会跟那包大亨有什么关系呢？那贼伙计汪癞驴子曾经告诉倪鹏飞，自己上山只是为了送信，那么这封信里又究竟写了些什么？里面会有‘龙魂’的下落吗？

不对，想到这里，郑炎发现已经说不通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石原完全可以利用土匪们找到‘龙魂’后再离开，而看他当时的反应，显然不是这样。这说明，在‘龙魂’的下落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石原和土匪们之间就已经有了不可调和的分歧了。以至于，他不得不提前放弃了对土匪的利用。可是，这分歧，又会是什么呢？

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了，距离临城劫车案发生的时间，已过了将近一个月，也不知那里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外面的天，已经隐隐泛起了鱼肚白，这个不宁静的夜很快要迎来黎明了。郑炎走到窗前，朝着天际的方向远远眺望，虽然他并不喜欢白天的到来。基于他独特的身体原因，甚至有时，对于黎明会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可现在的情况却不同，郑炎的心情虽然复杂，而脸上的神情却愈发显得平静。对于这即将到来的黎明，他甚至有些期待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你手臂上的纹身是钥匙，那一切不都解决了吗？”李九显然还意犹未尽。“我们就按照这纹身的图样，把钥匙配出来，不就能打开箱子了吗？‘龙魂’是不是在里面，就都清楚啦？”

“恐怕还不行。”纪云成冲李九说道。“这箱子的材质很特殊，对于跟它匹配的钥匙，也是一样，必须用同样的材料才能制作。”

“话说回来，这究竟是种什么材料？我李九之前还真是没怎么见过。”李九走到卧榻前，抚摸着箱子的表面，那质地非常光滑。

“选这种材料，石原也是下了苦心的，就是为了不让人随便就能配出钥匙。”纪云成继续说。“我只知道，他们把这叫做——西洋塑料。”

郑炎也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那支箱子。确实，那个带白面具的源氏忍者临走时也曾说过，即使拿到箱子也无济于事。想必，他们确实下了苦心。就算现在有了钥匙的图样，又要到哪里寻找这洋塑料呢？

“嘿嘿，这种洋玩意，要是换别处，或许真的很难弄到。”谁知这时，李九的神色反而轻松下来。“要不怎么说，你们是来对了地方呢。这济南府早在十几年前还是大清朝的时候，就已经自开商埠了。”

李九的话瞬间吸引了郑炎和纪云成的兴趣，显然对于这座济南府，李九这回真是提供了不得了的信息。

“想来，这还是光绪三十年时候的事，那会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李九也开始了他的独家回忆，无疑这位鲁南贼王年少时，曾经见证了不小的历史变迁。“那时候，德国人的势力在山东省肆意蔓延，还修了胶济铁路，从周村那边直接开进济南。我也是听家里的老人说，当时的山东巡抚周馥为了能从德国人手里挽回些主动权，跟当时还是直隶总督的袁世凯联名上奏朝廷，请求济南自开商埠，同时还把周村和潍县化成了分埠。清廷当月就批准了，就这么着，济南开了商埠，各国的商人和货品都涌了进来。”

“那，这济南府的商埠有多大？货品全不全？”郑炎问道。

“嗨，郑兄弟，这规模还真是不小。济南府东起馆驿街西首、西至北大槐树、北靠胶济铁路、南接长清大道，整个这一大片都是商埠的所在。分成了福、禄、寿、喜四个大区，而且，这几年听说好像还要扩大，没准用不了多久，咱们现在呆的这家旅店，也得划到商埠的范围内了。”李九微笑着说。

相互对望一眼，郑炎和纪云成似乎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肯定的答复。接着，李九便代替他们说出了想法。

“在商埠里面，我李九也有几个朋友，他们是专吃洋人这碗饭的。明天，我就去商埠走一趟，托他们好好打听一下这种材料的买卖。你们放心，很快就能有答复的。”

“九哥，这种洋材料非同小可，你可要注意..”

“放心，我要是那么莽撞，也不会在江湖上混这么久了。绝对会替兄弟你保密的。”李九当然看出了郑炎的顾虑，自信的说道。

“好，那就拜托九哥了。”

“嗯！”

确实，如果李九所说的商埠一事不假，这济南府，确实是最有希望弄到这洋塑料的地方。不禁又想起了白天，自己刚刚走出济南火车站时的情景，似乎确实在那附近看见了不少西洋风格的建筑似的。那么说来，这洋人的生意在这里做的风生水起，似乎这济南府大码头的‘水’，也真是深不可测啊..。。

第二天一早，李九就往济南府的商埠区打探去了。临走之前，他特地吩咐了郑炎和纪云成，这两天尽量不要外出。昨晚大明湖那么激烈的武斗，想必会引来巡捕的查访和戒严。思虑再三，郑炎决定，暂时留在这里静观其变。他选择了纪云成隔壁的客房，以便能随时观察此人的动静。

昨天夜里，趁着黎明到来前最后的一抹黑暗，三个人处理了纪云成屋里那具黑脸忍者的尸体，把他抬到济南府一条名叫小清河的河边较为湍急的支流丢掉了。当然，一同丢到的还有这人的黑面具、暗器还有武士刀。

听李九说，这条小清河似乎每年都会发现不少不明身份的浮尸，巡捕房往往对此类事件不了了之。这么情急的情况下这样处置，也算妥当。

清晨，外面的街上果然隐约听见了巡捕房的人挨家挨户叫门的声音，破锣般的大嗓门即使在二楼的客房也清晰可闻。郑炎和纪云成躲在房间的窗户边窥探了半天，心里也做好了巡捕入门后应急的打算。不过，这家旅店的掌柜似乎跟李九交情不错，对昨晚的异常并未向巡捕提起。客房这边也躲过了搜查。也许只是象征性的查问，很快，外面的街道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本来，郑炎在白天时就不喜欢外出，原因自然是他的身体状况，无法承受太强烈的日晒使郑炎在生活作息上早已倾向于夜晚。更何况，现在已经找到了纪云成，既然外面风声较紧，还是尽量呆在屋里较为安全。

纪云成的精神状况似乎比想象中稳定了不少，简单吃过早点后，郑炎便来到了他的房间，他的气色比起昨晚有了明显的好转。郑炎原本还有些担心，害怕纪云成一觉醒来，会再度变成那个惊魂未定的弗兰克，但现在看来，他并没有那么脆弱。

那只箱子被纪云成放到了卧榻底下，不知他是否认可李九关于济南商埠的说法，但看起来，他确实放心了很多。再次见到郑炎，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的敌意了。

“休息的好吗？”郑炎进屋后向纪云成主动问候，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礼节性的抬手致意，纪云成的嘴角又有了些许笑意。

“李九对这济南府的形势非常熟悉。这次由他出面找到这洋材料，应该不成问题。”郑炎说道。

“打开箱子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纪云成看着郑炎问道。

“当然是带走里面的东西。”

“如果.。。你要找的东西并不在里面呢？”

这句疑问无疑又引起了郑炎的怀疑。眼下这支木箱，是他拼了性命才从那源氏忍者的手上抢回来的，根据现有的所有线索，毫无疑问，一直追寻的‘龙魂’最应该在的地方，不就是这只箱子里吗？可是现在，纪云成却提出了这样一种假设，一种令郑炎最不愿看到的假设。

“什么意思？”郑炎的神情恢复了严肃。

然而，纪云成只是摆了摆手。

确实，纪云成的这种假设不提则已，现在一经提出，郑炎反而觉得可能性并非不大。这只箱子是出自那名叫石原的日本人之手，而自己当初是奉命拦截掌握‘龙魂’的包大亨的。石原跟包大亨之间有没有明确的联系到现在仍然不清楚。

“不管在里面的是不是‘龙魂’，里面的东西都必然跟这事有关系。”郑炎看着纪云成说道。

听闻此言，纪云成再次把视线转向了郑炎。那眼神里分明已经有了赞许的神色。

“听那个李九说，你是乾坤门的人。”纪云成缓缓的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组织，可是从你身上，我能感受到，你们绝非凡人。你知道吗？源家忍者的行动从来没失过手，而我的‘七星连斩’也从没有人能躲得过。这两样，你竟然都做到了。”

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纪云成，郑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番说辞了。他身上的白衬衣因为这接连几天的奔波，已经隐隐有些泛黄，可是，这丝毫影响不了此人周身的气质。

石原、源家忍者、纪云成的神秘拳法、七星连斩..郑炎这才渐渐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并没有随着这木箱的获得而变得明朗化，还有太多未解的疑团摆在面前。

“纪云成，昨晚那些源家忍者真的是石原派来的？他们是石原的手下吗？”郑炎问道。

“他们或许跟石原之间有着合作或是某种契约关系，但要说他们是他的手下就有点夸张了。”纪云成答道。“不过现在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帮助石原寻找东西。”

“源家忍者的传说，我确实有所耳闻。”郑炎接着说。“传说，他们是日本最古老的忍者家族，其历史可以追朔到日本平安时代末期。相传，他们的祖先就是日本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河内源家武士——源义经。”

“你对日本的历史看来也颇有研究啊。”纪云成又露出了清俊的微笑。“说的一点也没错。源家的武士在日本的历史上一直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在他们日本本土更是很受爱戴。我曾经见到很多的神社里，都供奉着源家武士的神位。”

“能跟这样古老而势力庞大的武士家族集团有联系，这个石原的身份，也着实不简单啊。”

“源氏家族发展到现在，仍然在日本的政界和军界有着重要的席位。你知道吗？昨晚跟你交手的那个带着白色面具的忍者，就是源家现任的当家人，源嘉佑。而石原的真正身份，”一谈到这个人，纪云成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就是日本皇道派的高级军官，而且，他还不是普通的军官。这个石原健三，是直接为日本皇族效命的。”

为日本皇族直接效命的皇道派军官？！石原健三？！这就是他的名字？！郑炎没有想到，这个石原竟会是如此来头。虽然早已在心里有了种种猜测，可是现在从纪云成嘴里听到这人的身份，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这么说来，这个石原，也必是个身手不凡之人了.。。“郑炎喃喃的说道。

“身手不凡？不，他的身手只不过是个普通军人的水平而已，可是若论阴谋诡计，恐怕没什么人能比得过他。”纪云成又看向郑炎。“不管他现在藏在哪里，等我找到他，定要用七伤拳斩下他的头！”

“..。。你说什么？！”郑炎不禁瞪大了眼睛，灰白色的瞳孔显出异样的光。毫无疑问，是纪云成提到的某个特殊词汇让郑炎有了这样的反应。“你刚才说..七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