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激战观云亭

这乔木林中的杂草和枝叶在这里更加密集，不仅是脚下越来越难走，连眼前的视野也被遮挡的密不透风。可是，郑炎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他甚至用力的拨开横档在眼前的枝叶树杈，完全不再顾忌弄出的声响会引来别人注意。

他现在只想确定一件事，一件已经困扰了自己许久的疑问。

绕开横档在面前的最后几棵歪脖子树，眼前终于明朗起来。即使还有些许树枝遮蔽在面前，郑炎也基本看清了状况。当那两个谈话人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刹那，郑炎不禁发出了一声低呼。

两人站在鸡肠小道上，这条路无疑更加隐秘一些，而这两个人的面目，郑炎也怎么也不会忘记的。竟然是他们，那个使用奇怪拳法、穿着白衬衣的奇怪男子以及自己在蓝钢皮的头等车厢匆匆打了照面的鸭舌帽男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点？脑袋里似乎又多了些问号，但是此时的郑炎反而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眼前了。

这两人并没有注意到郑炎的存在，依然继续着他们之间的对话，特别是那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此刻正是他扮演着主要训话的角色。比起在蓝钢皮时的神秘机警，鸭舌帽现在的表现显得高调了许多，他的措辞，有很多听起来简直像是对白衬衣的教训。

那双犀利的小眼睛，跟在蓝钢皮时一模一样，而现在暗处的郑炎也把此人的相貌看的更加清楚。消瘦的面孔，唇上还蓄着一字胡，这个人周身都透着老辣干练的气息，而他训诫白衬衣的口吻，也无疑带着凶狠。

“你要时刻记住，敢耍任何花样，我们都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继续跟我们合作！”鸭舌帽如是这般说道，声音虽然不大，可依旧被郑炎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是日本人，在蓝钢皮时，郑炎就已经判断出来了，早就知道他有不寻常的身份，而且必然跟这件事有着某种关系。本以为他在徐州站时已经下了车，没想到现在却还是出现在这里，那么，他会是土匪中的一员吗？难道，在土匪中担当与外国人质间翻译工作的，就是他？

郑炎一边想着，一边继续观察着二人的行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白衬衣男子的反应。

只见这白衬衣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跟郑炎交锋时的那股气魄。他站在鸭舌帽的身边，身体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一个身手那么敏捷的习武之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判若两人。郑炎心里的疑惑不禁又加深了。

二人的谈话内容，郑炎大概听明白了，似乎这白衬衣是受到了鸭舌帽以及他身后某个势力的控制，是他们手下的棋子，而现在鸭舌帽要他协助完成某个任务。即使不用细听，郑炎也完全能猜出，这任务必然是跟‘龙魂’有关的。

但是，这白衬衣的行为实在是太可疑了。即使是埋伏在林中与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郑炎也还是能看清他的面貌的，这就是昨天在山下与自己有过激烈交锋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可是现在的他，为什么会有反差这么大的表现呢？

就算是受到鸭舌帽的控制，哪怕是威胁和恐吓，以他那样的身手也绝不可能会丧魂落魄到这样的地步。除非..。郑炎隐隐想到了一种可能。

难道是这鸭舌帽用了某种恐怖的方法控制了白衬衣的心智？药物？酷刑？郑炎如是想着，开始推断在白衬衣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吧？！好好地记在脑子里。”鸭舌帽又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是.。。是的。”白衬衣回答，他的双腿竟然开始有些颤抖了。

“那么，开始吧。”鸭舌帽开始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起来。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又加深了郑炎心里的疑惑，以至于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没来由的担忧却在郑炎心里慢慢升起。

片刻后，鸭舌帽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黑色的瓶子，远远看去，里面似乎盛着某种液体，而白衬衣也顺从的解开了手腕处的扣子并挽起袖口，纹在手臂处的那片纹身显露出来，那纹身跟之前交手时郑炎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满怀疑惑的看着这一切，郑炎毫无头绪，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看着鸭舌帽打开瓶子，把里面如墨汁般的液体缓缓倒在白衬衣的手臂上，直至那片纹身被全部覆盖。看白衬衣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郑炎倒是可以肯定这不是什么折磨行为，不会造成什么痛苦。接着，鸭舌帽又拿出了一张纸，小心的铺开后，慢慢盖到了已被墨汁浸满的纹身图案上。

他是要把那图案拓下来？郑炎暗叫不妙，可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己难道要阻止他吗？理由呢？白衬衣手臂上的纹身图案又究竟是什么？正当郑炎感到纠结的时候，鸭舌帽已经快速拓好了那图案，他重新拿起那张纸，似乎对效果很满意。接着，他又拿出一张纸递给白衬衣，示意他把淌到胳膊上的墨汁擦干净，自己则小心翼翼的将拓好的纸片收进口袋。

虽然不知道这诡异行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但郑炎凭着直觉认为，自己不应该继续静观其变了。现在那白衬衣的状态仍然是惊魂未定，自己如果强行出手，同时对付这两个人，也还是很有把握的。即使接下来的一番缠斗很有可能引来大量的土匪，自己也必须要动手了。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人继续下去。

只要能擒住他们，郑炎完全有办法令他们说出一切！

然而，郑炎却忘记了，忘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忘记了现在山中的形势。现在的时刻，夜幕已经开始笼罩大地了，视野的愈发暗淡让他忽略了另外的方向也算是理所当然。正当郑炎准备冲出林边、大显身手的前一瞬，枪声竟然响了起来。

“在这边！”

“别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耳畔传来阵阵混着枪声的喊杀声，附近的土匪们还是发现了这里的情况。

奈何郑炎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来，完全来不及隐蔽回去了。面前的两个人也早被这枪声所惊动，而身边突然冲出一个长着怪异白脸的男子无疑又让他们吓了一跳。

“该死！快走！”这鸭舌帽的反应很快，在看清郑炎的面目时无疑也意识到了什么，拉起身边的白衬衣向着前方跑去。

本来是要袭击这行为诡异的二人，自己却突然也变成了被追击的对象，郑炎看了一眼不远处集结起来的土匪，也跟着跑了起来。现在没有别的办法，那些土匪中有不少人都拿着重火器，隔着这段距离，自己现在只有躲闪的份。

枪声和喊杀声吸引了更多的土匪，一时间，身后的追兵越聚越多。在这条并不宽敞的鸡肠小道上，越来越多的火把竖了起来，把这一片照的格外豁亮。虽然是如此紧急的奔逃，但郑炎心里却很冷静，他蹿到了小路边上，借着一片片树木的掩护迂回式前进，另一方面，视线仍紧盯着鸭舌帽和白衬衣逃跑的方向，即使现在，间隔的距离不远，但想要靠近他们，也着实有些难度。

从土匪们刚才的反应来看，自己应该并不是他们的追击对象，毕竟自己出现的时机太巧合。这么说来，他们的目标是鸭舌帽他们两个？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他们内部出现了什么分歧？又或者，眼前这逃窜的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他们一伙？郑炎怀着满脑子的疑问紧紧盯着鸭舌帽的背影，他本就不担心身后的土匪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但是，如果现在任由鸭舌帽他们跑掉的话，自己也许将会面临更棘手的状况。

鸭舌帽的步伐从容不迫，而且看身手，想必也有些本事，但是那白衬衣却跑得十分吃力，这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有几次甚至还差点跌倒。他究竟是被人用了什么手段，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土匪聚集起来的数量，看来远比郑炎想象中还要多，前方不远的地方竟然也隐约看见了大片的火把，看来他们的人开始包抄了，这样下去，郑炎他们被团团围住只是迟早的事。比起鸭舌帽他们的位置，自己现在似乎更接近他们围拢的范围。

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现在必须要做出取舍了，尽管有些艰难。郑炎一个闪身重新进入到茂密的乔木林里，他并不急着继续奔逃，而是重新观察起眼前的形势。鸭舌帽和白衬衣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可是，他们的前方却有着不少土匪严阵以待，这么跑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被土匪逮个正着了。虽不知他们跟土匪究竟产生了什么矛盾，但郑炎已经深深意识到土匪对他们的敌意。

也许是断定他们跑不了多远，也许是看他们身上并没带着什么东西，郑炎大概也猜出，他们也并未得到‘龙魂’，这么看来，自己的首要任务还是应该先安全脱身。正这么琢磨着，一个矫健的身影却在郑炎身旁不远处赫然出现。循声望去，竟然是姜允仁，而他身后不远，还跟着韩锦川和沈梦君。

这下无疑让郑炎眼前一亮，终于会合了，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但伙伴的出现，确实让郑炎悬着的心落了地。

“你们怎么在这里？”郑炎冲到他们面前。

“我们也在找你。怎么样，没受伤吧？”允仁迎了上来。

“我没事，你怎么样？对了，鹏飞呢？”看见韩锦川和沈梦君也跟了上来，郑炎虽有些意外，但并不再有所顾虑。

“我也没什么，鹏飞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已经被土匪抓住了，现在被关在山顶的地牢里。”允仁叹了口气，担忧的说道。

原来，刚刚允仁独自探路上山，在快要攀上山顶的时候，听到了几个土匪喽啰的对话。眼看山顶的守备也越发严密，允仁知道，鹏飞十有八九已经被抓了。下山的路上，允仁又再次跟韩锦川他们俩不期而遇，并得知他们与郑炎碰面的事情，于是一同来到这里。

沈梦君脸上分明还带着些许怨气，自然是针对韩锦川的，可是在锦川这个俊朗的年青人脸上，郑炎却看到了友好而坚定的神色。虽然曾有过误解，可是毫无疑问，郑炎现在已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感激。

“我们得想办法救出鹏飞。”允仁说道。

“嗯，先摆脱这些乌合之众再说。”郑炎回望身后，土匪们的包围圈已经聚拢成形，一排排的火把把已经漆黑的树林都照的透亮无比。他们三五成群的已展开了搜索，尚未看见郑炎他们的所在。

鸭舌帽和白衬衣已经失去了踪影，不知是否已经被抓了，现在，郑炎他们当务之急还是突出重围。

借着渐浓的暮色和瞳瞳树影的掩护，郑炎四个人开始在林中再次移动起来。想有效避开这包围圈可并非易事，喽啰们虽是乌合之众，但这数量也着实惊人，目测已经有过千人的阵势了。四个人都不敢怠慢，缓缓的寻找着机会。他们要找的，是相对最薄弱的某部分包围力量。

慢慢的，眼前的形势终于明朗起来，四个人看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突破口。不远处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山坡，山坡上的一处略带古色的亭子映入眼帘，而在这里，只有零星的十几个土匪在四处巡视，他们手里并没有什么重火器，只有些大刀棍棒之类。

郑炎他们互相递了个眼色，都觉得这确实是个机会。若从这里杀出，山腰上的土匪们短时间内是围不上来的，他们正好可以借机离开。慢慢咽下一口口水，郑炎重新放低了重心，他像一头白虎一样，开始瞄准要下手的猎物。韩锦川他们也做好了准备，要对付这些喽啰，几乎是易如反掌的。

如同白色的闪电呼啸而过，郑炎率先冲了出来直取近处一个拿着大刀的喽啰。这可悲的家伙甚至来不及回头便被郑炎瞬间卡住了脖子，接着，颈骨处的一声脆响预示了他的下场。而他身边的三四个同伴，接下来也要面临相似的后果了。

两记刀锋般的高踢腿，姜允仁将另外两个喽啰几乎踢得掀翻过来，有一个甚至被当场踢得吐了血。两个方向得到了肃清，韩锦川和沈梦君也不甘落后，纷纷冲向各自的目标。在他们面前，另外几个土匪喽啰也变成了人rou沙包。

迅猛的掌击和秀丽的飞腿，锦川和梦君配合的十分默契，如同一对敏捷的夺命鸳鸯，瞬间，四五个喽啰应声倒地。而郑炎和姜允仁也做出了身为搭档应有的配合，一记记爆裂的铁拳和鞭腿不断的将近身的喽啰们掀翻在地。即使是有武器在手，喽啰们在这样四个身手不凡的高手面前也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仅有十几个人守卫的这座古亭前，马上就被清理出来。

一记苍劲的颈锁拧断了最后一个喽啰的脖子，郑炎仍不放松警惕，回过神朝着远处的火把群不断张望。

“‘黄龙反撩爪’！郑大哥，你还不承认你是我燕青门的门人吗？”韩锦川兴奋的对郑炎说道，他眼里的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郑炎只是冷淡的回应了一句，随即，他走到了古亭前面，不再说话。

说不懂，当然是谎话，可是，这个年轻人的问题郑炎确实不想回答。从不久前的相遇，到现在并肩战斗，郑炎对韩锦川身上的这股正气，当然是能感觉到的。只是，他的感情却很复杂，那段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痛苦，也随之蠢蠢而动了。

“观云亭.。。”姜允仁看着古亭上挂着的一块匾额，缓缓念出上面的字，接着，他又看向郑炎。“现在怎么办？马上上山吗？”

是啊，鹏飞现在还危在旦夕呢，他们怎能坐视不管。从郑炎那凝重的脸色，也能看出他在飞速的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要救你们的同伴，我们也得先脱险了才行。”沈梦君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即指向不远处。众人随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马上明白了眼下的形势。这形势，还远没有乐观起来。

不远处，又有土匪队伍出现了，也许是被刚才的打斗声惊动，循声赶来。这次，这些喽啰队伍中，可是出现了不少重火器的影子..。

“真麻烦。”韩锦川竟有些无奈的抱怨了一句，接着，重新展开架势，准备迎敌。身边的沈梦君和姜允仁也是一样，马上站开马步，准备出招。

又有零星的枪声响起，这批人人数虽然不多，可是有枪在手，多少显得有些猖狂了。而且更值得注意的是，这里的枪声，不知道又会引出多少援军呢？

与他们三人的严阵以待不同，郑炎反而并不紧张。他慢慢走到了三人前面，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越靠越近的喽啰。本来还有些疑惑，可是，在看到郑炎手里的东西之后，三个人恍然大悟。

一个小型的炸药包出现在郑炎手里。那炸药包的样子跟他在哨所夺宝时使用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