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吗?” “不太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最近总在想,生命是什么?为何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你……失去过生命吗?” “我失去过我的亲人。” “天灾?人祸?” “我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他们不告诉我,不知道的人在痛苦,知道的人却保持了沉默。” “你在恨!” “我没有!” “不用否认,没事的,一个人恨另一个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生命如同你所说,过于脆弱,在如此不堪一击的生命中,怨恨会让我们坚强,让我们强大。” “真的吗?” “真的,如果你相信,我会证明给你看。” 夜晚笼罩下,女孩的脸上挂着泪珠,嘴角却对着窗外的黑雾,默默扬起,等待了那么久,终于还是等到了。 神兽带着庄寒二人穿梭在街道上方,却没有一人发现,这就是它的好处,自带隐身功能。 没过几分钟,这个鸟头兽身的家伙就停在了顾南六楼的窗外,“煞气过重,我进不去,你们小心。” 知道它说的是什么,庄寒点点头,推开窗户,抱起顾南,轻巧一跃,平稳落在屋中,转身冲外面那巨型动物道了声谢,将顾南放到客厅地上,在接触到地面刹那,一个血红八卦图阵一闪而过。 听着他虽然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庄寒微微松了口气,这一次,也许没那么难办。 解开顾南衬衫衣扣,露出胸口,上面密布的血色红点,触目惊心。取下自己脖上八卦,放在他胸口,从八卦接触到的地方开始,红点逐渐消失,但那力量毕竟有限,恢复的也仅是皮rou。 庄寒深吸口气,起身关上窗户,拉紧窗帘,紧闭屋门,整个客厅形成一个封闭阴暗的空间。神兽说得没错,这间屋子充满煞气,一是因陈旧房屋多年积下,二是这些年顾南多同鬼怪打交道,难免沾染一些。 但煞气并非什么坏事,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可以救命。 看了眼逐渐盘绕在屋中的黑色犹如瘴气的东西越聚越多,庄寒刺破手指抬掌冲天,另只手按压在顾南胸口的八卦上。 沾得血腥的煞气在屋中扭转涌动,从庄寒破裂的指尖钻入体内,他的脸色越发难看,都不如躺在地上的顾南。 毕竟是逆天而为,就算庄寒不同旁人,但也伤己颇深。不多时,他的眼角、双耳、嘴角都流出鲜血。 两个小时后,顾南外伤已经痊愈,脸色较之前好了许多,想必不成大碍。 他松了口气,收回手掌,本来汹涌而来的煞气猛被阻断,尚不甘心,环绕着向他冲撞而来。胸口一阵揪痛,庄寒吐了口血,整个人倒在顾南身侧,虽然知道应该振作,但还是昏死过去。 八卦在身,煞气不敢妄动,盘旋了一阵,就散去了。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亮起万家灯火,照得夜若白昼。 没多久,灯火依次熄灭,城市陷入一片宁静。 在初生的太阳穿过窗布,耀在顾南身上时,他睁开了双眼,紧贴着皮肤的温度让他忍不住偏过头,看到斜躺在身边,面露疲惫的庄寒。从胸口取下八卦放在他掌心,缓缓起身,走进厕所。 洗手池上方的镜中人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微微有些诧异,如果他没有记错,自己明明挨了那鬼物一堆头发,就算疼痛消退也会留下痕迹,但……没有,什么都没有,而且精神似乎比之前更好了。 他站在厕所,打开水龙头,撩起一捧水砸在脸上,冰冷让他更加清醒。 自己体力的恢复,庄寒的疲倦,记忆中身体机能突然变好似乎不是第一次,但庄寒出现在他身边却是第一次。 “起来了?”从厕所出来,见地上躺着的人已经苏醒,顺手打开冰箱,在罐装啤酒前停留了一下,还是俯身取出一盒冷藏的纯牛奶,放到庄寒面前,“喝了。” 庄寒揉揉眼睛,他其实是被惊醒的,梦到顾南失踪,醒来后身边人又不见踪影,若不是听到厕所水声,恐怕下一秒钟就会破门而出。 牛奶有些冰,捂在手里倒很舒服。庄寒捧着牛奶,出声道,“怎么起来这么早?” “醒了,就起来了。”他起床从来不耽搁,也没有起床气。 “庄寒。”气氛尴尬了几分钟,顾南还是出了声,这件事若不问清,横在二人之间,绝没好处,“吕静……真的已经……” 庄寒愣了一下,依稀记得很久了,面前这个人从不对他做出的事询问,哪怕做的不对,也从不干预。看来,那个丫头在顾南心中还是不一样的。 沉默了半晌,他开了口,“我不知道。” 他没有骗顾南,吕静的事他确实没有把握,当时一气之下,下了重手,但吕静毕竟是人类,就算与鬼怪同归于尽,尸身也会留下,包括孙沁琴的也是,但现场除了符纸什么都没有,事情有些古怪。 “顾南。”无论吕静是死是活,他觉得都有必要提醒一下,“吕静并不简单。” “她跟了我一年多。”在顾南的印象中,她不过是个无所事事有些喜欢听鬼故事的女孩,除了脑子聪明外,真的是一无是处,“不可能有问题。” “顾南。”庄寒眉头微皱,这些年过去,他第一次这么相信且维护一个人,这让庄寒心里有些不好受,“你可知这个女孩在食堂的时候,旁敲侧击在向我打探一件事。” 顾南看着他,双手背在身后,“是什么?” “空村。”庄寒低着头,但也能够想象得出,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顾南的表情,“她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自那之后,学校将所有关于空村的资料和书籍下架,她却说是在图书馆看到。” 顾南的脸色微变,嘴唇抽动了一下,但还是坚持,“你想多了,吕静学的是民俗学,会知道空村并不奇怪,当年你们还不是将封存许久的资料翻了出来?” 庄寒咬了下嘴唇,拆开牛奶盒,默默端起,将有些冰冷的牛奶咽下。 “等等。”手中的奶盒被突然夺走,庄寒抬头看向顾南,见他晃了晃奶盒,说了句,“有点冰,我去热热。”人便进了厨房。 煤气灶打着的声音,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庄寒坐在地上,目光从厨房移到了另一边。 顾南家是两室一厅,除了平日里他居住之外,剩下的那个房间,一般都紧锁着,而庄寒看着的就是那间。 它同顾南那间木质的房门不同,刷了乳白色的漆,门上上下左右都贴着hellokitty的贴纸,不难看出是位女孩儿居所,只是,已经生锈的门把和门前落着的一层薄灰,都提醒着他,这间房子已经许久没人进入了。 如果她没有离开,那个人也许就不会离自己这么远。 “好了。”顾南端着一个花白瓷碗走出来,放在桌上,“有点烫,等会儿喝。” 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牛奶,庄寒呆呆的说到,“顾南,在你心里,我还是个孩子吧。” 顾南一愣,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喝了牛奶,再去睡一会儿吧,脸色还不如我。” 庄寒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一个女孩儿的房间,床头摆放着各式玩偶,淡粉色家具,墙上贴着从小到大的照片,看起来很是温馨。 “你回来了。” “是的。” “你受伤了?” “没事的。”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答应了要去帮你,却没有去。是我的错,是我太懦弱了。” “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你会怕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真的吗?你真的不会怪我吗?真的不会因为生气就离开我?” “不会的,我会在这里,一直陪在你身边,帮你证明你是强大的,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谢谢,谢谢!” ——X市湘西区公安局—— “哎我说陆队,民族大学那案子就那么结了?”已经焦头烂额的陆正彦瞥了眼身边的好奇宝宝,“那还能怎样?你给我变出个凶犯来!”说着有瞪了他一眼,揉着额角。 学校那事儿算是了了,对学生宣布的竟然是宿舍里进了蟒蛇,所以才让大家紧急避险,失踪的两个人也被学校宣布是临时退学,虽然疑点重重,但好歹是圆满完结。 只不过有一件事儿,让他抓耳挠腮了几日都不知怎么下手。付局一直从五年前那案子结了后,就知道有顾南这么号人,但从未提起要见一见,但那日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从学校离开,一路上没少叮嘱。昨天还说来着,怎么办?要联系他吗? 联系了会答应吗?陆正彦抓了把头发,怎么想都觉得顾南那性子,绝不可能同这领导级的人物交谈什么。 “陆队,付局刚才又在问,关于那个顾南的事儿。” “我知道我知道了,能不能让我静会儿啊!!”一嗓子吼出去,整间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的目光摆明写着,这货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抓起手机,将椅子踹回原位,在众目睽睽之下,翘班出了警局。看着外面艳阳高照,他深吸口气,还是决定打给顾南。 “喂。” 电话接通,陆正彦愣了一下,接电话的人有些陌生,“你是谁?顾南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再开口,语气冰冷了许多,“他在洗澡,什么事。” 这不屑的语调,陆正彦可听出来了,“是庄寒吧,一会儿让顾南给我回个电话。” “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庄寒似乎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同顾南通话, “这个,这个……你还是让……” “有什么,跟我说!” “庄寒,谁的电话?”听到顾南声音的那一刻,陆正彦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