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看起来更苍老了些,明明离开京城的时候见着精神还好,只是几个月罢了,白头发更多,精神也有些下来了。 秦落笙担忧,仔细询问了福公公景元帝最近的饮食还有太医诊脉。 “好了好了,哪里有那么多啰嗦。” 景元帝挥了挥手,让福公公带着人下去,秦落笙问起来没完没了的,虽然因为心爱儿子的关心,他觉得心里舒服,到底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和秦落笙说的。 “陵州那边的差事朕看了,你办的不错。” 望着秦落笙已经完全长成的样子,已经是个英俊的男人了,这是他最心爱女人说诞下的孩儿,这个孩子,已经长成了雄鹰,他的翅膀已经可以舒展,已经可以在长天飞翔,景元帝笑的便越发地慈爱。 秦落笙将在陵州办事的经过一一述说,没有隐瞒,也没必要隐瞒,有时候是正经办差的事情,有些,却是生活中见到的一些琐碎小事。 方才听着秦落笙询问身边的人自己身体饮食事宜,景元帝会不耐地让人下去,只是,等到秦落笙说起的都是自己的见闻的时候,景元帝却是满心耐心了。 时而叹一声:“朕年轻的时候也去过那边,只是太过匆匆,倒是没有细看,只是记得青山绿水,烟雨之间,最是动人。” 时而还会问起:“那边真的有这样奇异的习俗吗?” “是呀,确实是从未曾见过,同在大庆,没有想到,只是相隔一地,却是有这么多不同。” “虽然同在大庆,只是陵州在前朝曾是末代帝王迁居的国都,文人才子最多,却也最为难驯,你这次在那边倒是让那些眼高于顶的文人士子们高看一筹。” “这些个贪官污吏,真真是太过胆大,笙儿,你做的很好,若是在那边动手,朕可真的是要担忧了,倒是这些个证据,明日早朝之上,你列一份奏折,直接上陈,朕要让那些个说陵州无事的人好好看看,好好听听,他们的那些同窗同僚,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 景元帝的精神好了些,因为秦落笙和他说话,到最后,不止留下秦落笙吃饭,还和他一起下了一盘棋。 “纵横睥睨虽是痛快,却也要小心布局,时时注意背后。” “待到确定自己后方稳定之时,却也不要犹豫,迅猛出手,定然要保证一击即中。” 景元帝话中有话。 “那若儿臣想要的,是这全盘棋局尽在掌握中呢?” 秦落笙询问。 “那就要看,笙儿是否有本事了。” 景元帝没有恼怒,反是哈哈一笑。 将一盘棋子一扫,归拢在一边:“你这孩子,倒是越发的胆子大了。” “父皇......” “嗯?” “您为何对儿臣如此之好?” “你是朕的儿子,朕不对你好,又要对谁好?” “父皇对其他的皇子,可没有对儿子这么好,难道,儿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父皇格外喜欢?” 秦落笙眉眼间带着些狡黠,恍惚间,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温柔笑着的女子,偶尔地调皮,他还记得,慧儿将他的发辫与自己的发丝偷偷绑在一起,压在身下,待得自己起时,她沉沉装睡,待得他急了想要将发丝剪开时,她笑着张开了眼睛。 结发结发,那个时候,总是不明白女子的心思,只是记得,她宝贝着的一个装着两人发丝的锦囊,至死,也不曾离身。 “因为你长得好看呀。” 景元帝伸手弹了弹秦落笙的脑门儿,如此道。 确实是长得好,长得与慧儿相似,在景元帝心里,便比什么样子的都好。 “陛下。” 福公公将秦落笙送出殿门回来的时候,看到景元帝笑的淡淡地坐在棋盘前,一个人,摆着棋谱。 “小福子。” “老奴在。” “朕三个月后要去祭天,你准备一下随行事物。” “遵旨。” 福公公低垂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异样,若说这个世上现在还有谁最了解景元帝的话,那么,非他莫属了,而现在,景元帝的决定,他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味儿。 —— 秦落笙回到庆王府的时候,周素宛已经早早地带着府中的一众下人婢女在府门前迎接了。 五年的时间,曾经娇俏动人的少女成为了端庄淑婉的少妇,在京城一众贵妇圈子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这些年,周素宛将庆王府打理的很好,井井有条,是个很合格的女主人,秦落笙也觉得自己娶了周素宛,确实是省下了很多麻烦,唯一让外人诟病的,也只是周素宛自从五年前和庆王大婚,便一直没有孕育子嗣,而且秦落笙也一直没有纳妾,被人传说是庆王妃极其善妒,倒是真真的暗中里羡煞了一众闺秀们。 五年未曾有子,却是一直都稳坐正妃的位子,还没有一众狐媚子在旁边添乱,周素宛是真的让所有人钦羡的。 周素宛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 “参见王爷。” “王爷。” 周素宛迎上前来:“王爷,是要先用膳还是先洗漱?” “在宫里留了饭了,先去洗个澡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确实是疲乏了。” 秦落笙挽住了周素宛的手,两个人相伴着向着庆王府中进去的背影,让有些春心萌动的婢女,暗自红了双颊。 坐在高高的树梢上,隔着那么远,他还是一眼便看到了秦落笙,五年的时光,近乎两千个日夜,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了对方的容颜,实则,只是一眼,秦莫言便认出了他,也只看得到他。 一眼万年,恍若前世。 “喂,看什么呢?” 女子娇蛮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秦莫言的身边坐了一个漂亮之极的少女,五官精致,小巧的唇,小巧的鼻,小巧的耳,却是大大的眼睛,只是坐在那里,便仿佛带着一股子甜味儿。 秦莫言还是看着庆王府的方向,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是失了神,却更加像是丢了魂。 “喂,你不是看上那个女人了吧?” 一只手在眼前划过,被秦莫言一手掐住了脉门,少女痛叫了一声,然后,便仿佛想通了一般,生气地喊道。 “闭嘴!” 秦莫言冷着声音命令。 “你敢命令我,若是让阿爹知道了,定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锦绣气哼哼地嘟起了唇,却是自以为偷偷看了秦莫言一眼又一眼:“你不会是真的看上那个老女人了吧?其实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呀,而且你看她年纪都那么大了,你要是看上她,还不如看上我呢。” 边城女子向来大胆,更何况是锦绣这样在整个边城都独一无二的女子。 边城那边不缺美艳妖娆的女子,却从未曾有锦绣这样娇俏甜美整个人仿佛小太阳一般耀眼的女子。 不知有多少人跟在锦绣身后求爱,锦绣唯一看上的,却是秦莫言。 跟着锦绣过来的少年暗地里瞪了秦莫言好几眼,却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人,在边城那边一开始是谁也不曾放在眼中的,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那么厉害,第一次看到他对上那些来打草场的异族,像是一个杀神一般,手下不知多少人命,杀的血流成河,这个人,仿佛是不知道累,不知道痛,仿佛是杀不死一般,受了那么重的伤,还是活了下来,让所有人从此再也不敢小觑。 “事情办好了吗?” 秦莫言终于收回了眼睛,身子一跃,落在了那个少年身边。 秦莫言真的站在身前了,先前的那点小小的嫉妒,全部成了崇拜敬畏:“启禀公子,事情办妥了,那个人,已经相信了我们。” “你究竟做什么打算的?好好的在边城那边打下诺大的势力,连阿爹都说你只要在那边稳住,他日未尝不是......” “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么今早回你的边城的好!” 秦莫言直接阻住了锦绣的话语抱怨。 —— 秦落笙不知道,某一个自己念着五年,想着五年的人,方才便在不远处望着他,他只是微微闭阖了双目,仰躺在浴池中,想着宫中景元帝的那些话。 “殿下,太子刚刚派人来请。” 竹染进来,小声说道。 秦落笙没有睁眼,却是皱了皱眉,有些厌烦:“我这才入了京城才多久,太子的耐心倒是越发地差了。” “那殿下是否要回绝?” 竹染询问。 “什么时候?” “今日晚上请您过府赴宴,说是为您接风洗尘。” “那就答应了。” 秦落笙想了想,笑着说道。 接风洗尘吗?恐怕是担心吧。 秦落笙自己最清楚,收集的那些官员们的错处是一样,却也有一样,太子在其中伸手伸的太多了。 陵州多才子,陵州多赋税,太子结成了一张大网,得了陵州一半官员的投诚,得到了多少富商贡献的银钱财物,他自以为能够一手遮天,殊不知,景元帝还在一日,他这大网,结的越大,便越是不结实。 明日朝堂之上,必然要有一场暴风雨袭击。 太子不会不知道,今晚,不知他究竟要做些什么了。 “吩咐季统领,让他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