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就像是看到了故人,很相似,所以说,人生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际遇。” 他在他的耳边喁喁细语,他的手在他的背部慢慢地安抚,不是责打,不是谩骂,是和白日里一样的温柔。 方才感受到威胁而反击的男孩儿,不由自主地软化了身子,松开了牙齿,他凶狠的眼神,渐渐趋于平静。 也许,方才真的是他感觉错了,绿色的眼睛眨了眨,有种果然如此的感叹,却又透着点儿迷茫,故人,很重要的人吗? 只是相似,便足矣让这个看起来身份便很尊贵的少年对一个卑贱的战俘这么温柔吗? 有的时候,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秦落笙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胳膊环绕着的,那一直紧绷着的小身子,就那么渐渐地软化了下来。 “你可真的是个难缠的小家伙。” 秦落笙笑的温柔,怎么能这么傻,我方才,是真的想要杀了你的。 孩子的眼睛里,绿色澄澈的光,映照着那份松下戒备后的单纯,对他的话语,似是有些不满。 秦落笙心底的黑暗潮水一般褪去,突然间觉得自己方才那些想法无稽的可笑,这明明,便是那个男人,一样的警觉,凶狠,却又有时候傻得可以。 “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的。” 秦落笙道,男孩儿微微歪了脑袋,向上望去,趁着夜明珠盈盈润润的光,映照出揽着他的少年一点俊秀温润的轮廓,不清晰,却自有一种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他望着少年的眼睛,绿色的眼睛,舍不得转动,因为,那里面蕴含着的是一种极致的柔和与温文,是他从未曾感受过的温暖。 白日里这个人为他擦拭脸上的脏污的样子,突然间便在脑海中闪现。 “我很喜欢你。” 少年还在柔声地言语,那仿佛氤氲着朦胧珠色的眉眼,细致而好看,那张合的唇,吐出的是最甜蜜的毒药。 喜欢吗?从来没有人对他这样温柔地说着喜欢两个字。 “你是个惹人喜欢的孩子呢。” 孩子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如此继续道,他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因为曾经的遭遇,能够听到大庆话,小小的耳垂,微微泛起了些红意。 “呵呵。”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背后倚着的带着温温气息的胸膛,也跟着微微震动,以为被取笑或者说欺骗了,小小的脑袋猛地要抬起,下一刻,少年伸出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头上,轻轻地,柔柔地抚摸,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他还很小很小,连自己都不知道真实与否的记忆中,母亲怀中的感觉。 温暖的,舒心的,让他所有的尖刺,不由自主收敛的感觉。 “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啊。才不是小家伙呢,孩子眨了眨眼睛,然后,张开嘴,发出了不满的抗议。 “啊啊!” 秦落笙的眉头一皱,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些许不对。 何莫言怎么可能不会说话,朝堂之上,舌战群儒的佞幸何莫言,怎么可能是个哑巴? 秦落笙的手,抬起了少年的下颔,脖颈处,一道浅色的疤痕,横贯左右,他的指尖摸上去,凹凸不平,可以想象初初受伤时的狰狞。 谁干的,少年眼中闪过杀机。 “啪”的一声,男孩儿狠狠地拍到了他的手上,趁着秦落笙受惊松手,小小的身子灵活地窜出,窜到了墙角,脚,一步步往后退,却退无可退。 孩子的心里,是一种不能诉说的愤怒与伤心,他觉得面前方才还觉得好看的少年,这一刻,比起所有打他骂他的那些人还要可恶,少年骗他,少年根本就不喜欢他,他白日里把自己揽在怀中,也是在骗他,他不要再呆在这里。 “啊啊!” 孩子再次啊了两声,这次却是恶狠狠的样子,他微微弯了腰身,对着讶异的少年,露出了还不曾长出的獠牙,一切只是因为少年方才真实闪现的杀机。 秦落笙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误,起身便要上前解释,只是,这一次,自觉受到欺骗的小兽,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了。 他的手中,拿着的分明是方才被秦落笙截住,随意扔在地上的磨得尖利的木棍,男孩儿的脚下一蹬,手中的武器前伸,然后,像是一颗重重的球体一般,向着秦落笙撞来,那样子,仿佛真的毫不在意锐利的木棍若是真的刺中秦落笙会如何,秦落笙本能地闪避开,木棍划破他衣摆一角,回头,孩子已经势头不减地向着外面冲去。 秦落笙脸色一变:“回来。” 他跟着追,却完全追不上小小的孩子,柴房的门大开,月光争先恐后地流泻入这方寂静的空间,秦落笙喘着气,停在柴房门口,他心底因为男孩的作为而气恨,而动怒,黑暗的情绪再次滋生,若是方才他不躲避,那个孩子还是会冲过去吗? 难道,那前世一幕,终究只是幻梦,那一点救赎与温暖,早已经不可追缉了吗? 可是,眼前所见,让秦落笙心底一瞬间升起的想要放弃的念头一下子扔掉:“放他下来。” 男孩被一个穿着黑衣的青年男子粗鲁地抓在手中,他的手脚蹬动,指甲不断划动,牙齿也派上用场,被倒挂在肩头的姿势,让孩子像是个笨重而可怜的小乌龟一般,任凭他如何挣动,还是无法挣脱,因为姿势的关系,或者是因为心理的问题,只是一忽儿的功夫,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已经有隐隐的狰狞的红意泛开,凶狠而恶毒,像是一只未曾长成,却已经让人不容小觑的魔。 秦落笙看到的,却只有男孩恁的可怜的姿势,他望着突然出现的青年男子,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请阁下放他下来。” 这个陌生的男人突然出现,而竹染,还有这个院子中暗处守着或者巡逻的一共十几个侍卫,却全是无知无觉地倒在一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却不知究竟是哪一方派来的人手,如此厉害,只是,不管如何,他不允许这个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待那个孩子。 “若是在下说不呢?” 样貌清癯舒朗的男人,却有着与样貌相反的性子,格外恶劣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