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映川絮絮叨叨地诉着苦,连江楼却好象没听见一样,只自顾自地负手站着,临高望空,一头黑发披垂在身后,与夜色仿佛融成一处,自始至终都再没有只言片语。
师映川唠叨了一阵便停了下来,见师父没什么反应,也没发话叫自己回去,因此只得无奈地耸了耸肩,在这里静静等候,陪着自家师父,因为师映川知道,自己的这个师父是个性情有些古怪的人,谁也说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就会做一些在别人眼里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让徒弟千里迢迢地去取一枝再普通不过的桃花。
这一等就是一夜,眼见着夜幕渐渐淡去,朝霞升起,初升的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而出,旭日东升,师映川不禁哈欠连天,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不远处连江楼却依然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看朝阳,师映川忍不住搓了搓脸,道:“师尊,我饿了……”
连江楼回过头,鬓边些许乌黑的发丝被清晨的微风吹得纷乱缭绕,眉宇间却透出一股出脱于尘世之外的异样平静,他看着自己的徒弟,示意对方上前,道:“……你昨夜说过,纪妖师对你起了杀心。”
师映川点了点头,用一种小孩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向大人告状的可怜巴巴眼神看着连江楼,道:“他吓唬我,不过后来倒是没真的动手……”连江楼的双眼仍然平静,并不是那种毫无生命力或者无神的眼睛,然而却分明让人感觉到这双眼睛不会对谁兴起半点涟漪,他垂目看着身前只勉强达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师映川,淡淡道:“……有我在,谁敢杀你?”
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字里行间却透出了身为绝顶强者对于自身的强大自信,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向来表现得有点没心没肺的师映川却突然间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暖意在心头流淌,他看着男子没有一丝褶皱的紫袍,油然生出一个念头:自己这个师父,是会保护他的……这个念头让他有些暖洋洋的感触,连江楼或许是这个身体的父亲,或许不是,想来其实真的没什么重要的,他不在乎有血缘关系的生父,因为这些年教导他同时也会为他遮风挡雨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父亲,而是眼前的这个男子。
这种突如其来涌上心头的感情让师映川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伸手抓住连江楼的衣角摇了摇,嘿嘿说道:“师尊,以后我长大了,会孝顺你的。”连江楼似乎不太习惯这种亲近,但也并不排斥,师映川意气风发地仰脸笑道:“然后到时候生他十个八个徒孙给你带着,反正大日宫一年到头都闷得很,有一群小兔崽子在里面闹一闹,也能热闹很多,师尊你说是不是?”
连江楼淡淡睨了男孩一眼:“……你想得倒远。”师映川挠挠头,讪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连江楼不等他说完,便向着来时的路而去,身姿一如既往地像标枪一般飒逸,师映川忙道:“师尊,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
半月后,桃花谷。
院内环境清幽,一只花猫偷吃了厨房里的鱼之后,懒洋洋地蜷缩在墙角睡懒觉,晒着太阳,下午的阳光很是明媚,空气中都是花香。
方梳碧坐在窗旁,面前是一张黄梨木书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笔墨纸砚等物,一张雪白的纸静静铺在桌子中间,少女身穿嫩黄衫子,衬得眉眼越发清丽,提笔在纸上一撇一捺地认真练着字,那笔下的字迹和她的人一样,柔和而清秀,令人赏心悦目。
嵇狐颜来到窗外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黄衣少女坐在窗畔的书桌后面,安安静静地写着字,柔软的头发上只有一枚束发的金环,拢住万千青丝,长长的睫毛给她平添了几分近乎天真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