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相龙树站在门外,笑容温和,目光却灼灼如烈日,师映川几乎想要以头抢地,大呼一百遍‘英雄你饶了我罢’才好,他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又有什么事?”
此时师映川刚洗完澡不是很久,散下来的头发还半湿着,身上松松散散披着一件薄衫,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宝相龙树的视线扫过这一切,嘴角似乎微微扬起,道:“晚上也无事可做,要不要一起下棋?”师映川被对方的视线一扫,立刻就不由自主地拉紧了衣裳,干咳一声:“下棋?不会。”说罢,立马关上了门。
师映川回到床上重新坐好,郁闷地继续打坐,这宝相龙树估计是很难甩掉了,现在他只希望赶紧回到断法宗,到时候这人总不至于还能跟着罢?师映川想到这里,总算是心平气和起来,开始运功调息,那左优昙也仍旧看着烛火出神。
夜色渐渐深了,桌上的蜡烛也已经烧去了一大截,忽地,似乎有什么声音咕噜一下响起,正静静闭目的师映川倏然睁开了眼,看向坐在桌旁的左优昙,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道:“……饿了?”左优昙面色微红,不语,师映川也没说什么,出去叫了楼下睡眼惺忪的掌柜,扔出一点碎银子,让对方弄点吃的来,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师映川便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和一碟小菜回到屋里,放在桌上道:“下回该吃饭的时候就吃饭,自艾自怜这样的事情总归还是没有吃饭重要。”
左优昙默不作声,拿起筷子慢慢吃起了面,师映川灯下看美人,只觉得这亡国太子果真是绝色,光是看着都觉得养眼,但他不是好男风之人,看了几下也就罢了,纯粹出于欣赏,末了,见左优昙吃完了,便指着床说道:“你去睡罢。”
左优昙也早就发现这男孩对自己完全没有那种想法,况且师映川年纪还小,即便有什么念头也施展不出,他自然比较放心,因此就脱了鞋袜和外衣,上榻睡了,他睡在床内,外面还空着地方,师映川就坐了上去,继续盘膝打坐。
两人一夜无话,许久之后,当东方的天际出现了第一抹鱼肚白时,师映川便睁开眼,下床穿起衣裳,去唤店家送水梳洗,刚跨出门去,却不防隔壁‘吱呀’一声门响,也有人出来了,自然是那宝相龙树,一时两人在廊上四目相对,师映川暗道一声晦气,面上难免闪过一丝尴尬懊恼之色,宝相龙树却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笑道:“……早。”师映川支吾了一声,匆匆就下楼去了,宝相龙树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抱臂靠在门框上,不由得笑了起来。
梳洗罢,师映川坐在桌旁,桌上放着包袱和那柄用黑布囊套着的别花春水,这时左优昙也醒了,星眸微忪地坐起身来,师映川指了指放在一旁的铜盆等物,道:“先洗洗罢,等一下吃了早饭,还要上路。”
左优昙看了师映川一眼,取外衣披上,这才下床梳洗,师映川看着他从洗脸到梳头扎髻,心中感叹果然是生性最爱讲究仪态的魏国皇族,举手投足之间都无懈可击,哪怕用最挑剔的标准来衡量,也从这魏太子身上挑不出什么毛病,与左优昙这个金光闪闪的美少年相比,自己简直就是个在地里打洞的灰耗子,那宝相龙树莫非当真嗜好与众不同?
一时两人收拾完毕,便下楼吃饭,那宝相龙树就坐在对面的一张桌子前,也是就着白粥小菜,吃着热乎乎的包子,见师映川看他,便对这边笑了一笑,眼中流露出喜爱之色,嘴角的笑容中含着似有若无的情意,此情此景,若是把师映川换成一个大姑娘,估计很有可能心如鹿撞,但师映川却偏偏不解风情,被一个算得上陌生人的男子这么看着,当真是头皮发麻,赶紧加快了速度,把一碗粥并两个包子急急忙忙消灭,向店家结清了房钱,这就带着左优昙上路。
马车一路行驶,后面一人一骑也依旧跟着,在第十一日上,师映川终于耐不住,跳下马车走了过来,宝相龙树轻轻一勒马,停在他身前,师映川仰头看着骑在马上的青年,道:“你也跟了这么多天了,应该够了罢?我把话撂在这里,我是绝对不可能跟你有那种……那种交集的,拜托你放过我好不好?”
宝相龙树看到师映川一双明澈发亮的眸子,只觉得灵动有神,给平凡的脸上添了几分活力,他安然坐在马上,对师映川的态度似乎不以为意,只笑道:“……那日我一眼看到你,便知道你就是我的听月楼主人,或许难免突兀了些,但我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