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元的神情变化肖毅自是尽数看在眼中,心中不由一喜,今天定要以自己的胸中所学让父亲开怀,他之所以对自己的前身如此归根到底还是“爱之深责之切”,而这段时间他的心痛也可想而知。 “这世上多是小人之儒,君子之儒却是聊聊无几,前者青春作赋,皓首穷经,笔下虽有万言,胸中实无一策,试看杨雄文章盖世才华横溢,可王莽篡位他不但不直言相斥反而屈身投效,最后不但坠楼而亡更是身败名裂,似此等便是小人之儒,儿誓不与之同列。” “好,好一个小人之儒不与同列?那君子之儒又该如何?”闻听肖毅这番言论肖元不由在扶手上一拍叫了声好,紧接着又再问道。 “君子之儒,守正义,斥邪恶,忠君爱国,不但可扬名与今世,又可流芳与后人,便似父亲大人见内臣外戚相争裹挟天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是忠正刚直威武不能屈!虽然受那些谗臣陷害罢官归隐却还能独善其身严以待己,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是进亦忧、退亦忧。孩儿定要效法父亲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学得一身本领为汉家除残去秽!”肖毅点点头也是慷慨激昂的说道。 “好、好、好,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未料道我儿竟然有这番见识,亦有这般志向,为父在你之年远不如之,可是为何这数年来却是放浪形骸为祸百姓,让为父如坐针毡,让你母亲祖母终日忧心?”肖元听罢是站起身来击掌叫好,真的没想到儿子有这样的见识与志向,所言都是发人深省,似如此与昨日及从前之所为简直判若云泥,但却为何有这般变故,他不由便是直言相问。 “哎~”肖毅一阵摇头苦笑看起来是胸有苦衷,其实却在想着如何回答父亲的直言了,倒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相问,至于击节称赞却是意料之中,诸葛先生之言加上范文正公的金句,倘若这还不能赢得父亲几句赞扬的话,那他肖大公子大可试试自己的头与石头谁硬了。 “哦,我儿莫非另有苦衷?在为父面前还有何事不能明言?”看着儿子一脸愁容的样子肖元没来由的心中一痛,当下急忙问道,他已经是不自觉的开始把儿子之前的所作所为往好的地方想了,这却怪不得肖元,身为父亲只有这个独子岂能不对他衷心爱护? “父亲,孩儿就是见父亲当年君子之儒仗义执言却被小人所害,落得个罢官归隐,忠良之辈不得重用,那些小人却是狂妄嚣张,视天子、视社稷为儿戏更无人可治!孩儿便是如同父亲一般学得一身所学又有何用?思及此处便再无兴趣习文练武,亦落得那般模样!”此时肖毅终于想好了理由,听得父亲发问便再叹一口气言道。 肖元听了儿子的话立刻是鼻头一酸,却原来自己在他心中还有着如此高的地位,观他言语挚诚绝非虚妄,再想想自己当日又何尝不是心灰意冷,他尚且要花很长的时间来平复心情又何况儿子一个稚童?如此一想却又是心怀大慰,我的毅儿果然不差,也绝不是纨绔子弟,他只是一时想不通做错事罢了,且其中难道没有自己的原因。 “既是如此,我儿为何又有今日之言?”此亦是肖元奇怪之处。 “父亲,昨日那小姑娘一棒却是犹如醍醐灌顶,大丈夫行事但求俯仰无愧于天地,岂能因一时之不顺就荒废了自身的志向?倘若人人如此这大汉江山岂不要永远由得那些小人猖狂下去?想想父亲当年倘若不是罢官归隐而是更进一步又当如何?必定是身受危难而志向不改,我大汉亦不乏忠贞之士,孩儿也再不可糊涂下去了。” “我、我儿之言可真?”肖元此时出言语气都激动的有一些颤抖。 肖毅见了父亲如此情状,岂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其对自己的爱护与肖天龙真是如出一辙,想起后世去世的养父心中更是一痛,养父的心愿就是看见自己生活的幸福,不由双膝一软跪倒在父亲面前。 “孩儿昨夜想起日前种种所为不由得是汗出如浆、战战兢兢,当真是向善难向恶易,若再如此孩儿自己身败名裂都是小事,可有损父亲及我肖家历代之声誉岂不是罪大恶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今日一早便来父亲面前认错,之前所言句句皆是出自肺腑,老天在上,孩儿但有半句虚言,天人共……唔……”这话说到最后嘴却被捂住了。 为此事的自然是肖元,此时他是连连点头老怀大慰,儿子之言合情合理全无破绽不是真心之言又是什么?见他最后发起毒誓来急忙阻止,但话到嘴边却是哽咽起来,急忙以袖遮目省得尴尬。 “爹、爹你怎么啦,毅儿知错了,以后定当用心求学,以有用之身光耀我肖家门楣,再不让别人因此说及父亲。”肖毅膝行至父亲面前一叠声的言道,这一刻肖天龙是真的和肖元重合了。 “没事、没事,今日风沙大,为父迷了眼睛。”肖元放下手抚摸着儿子的头顶,眼眶已然是一片微红,口中却是言道。 “对对对,这两日的确风沙不小,早上令哥也是如此,孩儿去打点清水来给您清洗一下。”肖毅急忙顺着父亲的话说,其实哪里来的风沙,就算有却也吹不到肖元的这间书房里来。 “毅儿,为父听你今日之言心中甚慰,我儿天资聪颖倘能言出声随日后所成定要在为父之上,只是再不可似从前那般糊涂了,大丈夫必有担当,以前所做的错事你亦要承担其过才是。”洗了把脸平复了一下情绪肖元这才言道,总算天可怜见,知错能改就是善莫大焉。 “父亲放心,孩儿自今日起便要尽力挽回之前失去的名声。”肖毅斩钉截铁的言道,肖元也是连连点头,虽然儿子之前的恶行不少,但尚幸也没有大恶,虽然挽回难他却不能在此时影响儿子的决心。 这一日父子对谈之后肖家大公子在家中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又似从前那般习文练武勤练不辍,对待下人宽宏有礼,倘若真的要加以区别的话那就是以前的公子还经常有愁眉不展的时候,可现在却是终日乐呵呵的,看来公子是真的长大了,亦是主家教导有功,他们哪里知道有过后世的那种经历,现在的每一天对肖毅来说都是快乐的。 今日逢十,乃是晋阳城一年中最为热闹的集市之一,肖毅头天就做好了安排,一大早便和肖令二人出门而去,此次他没有骑上月照千里白,也没有带上赛虎和一众随从,那样前呼后拥给人的压力太大,那日对父亲所言改善自己的三害之名,就要从今天开始了。 不过华夏有句古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肖大公子的恶名还在南山猛虎北水蛟龙之上乃是日积月累而成,想要将之消除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不肖公子刚刚出现在街头相同的一幕立刻上演! “肖公子来了,肖公子来了。”随着这阵喊声,原本热闹无比的集市又开始更加热闹起来,人人自危各个害怕,就要择路而逃。 “我看你们谁敢跑,谁再跑就是和本公子过不去。”肖公子当然也不是没有准备的,那声喊声刚刚响起他就是一声大喝将之压了下去,一时间街上的众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立在原地不敢再动,开玩笑跟三害之首过不去那还能有好处?肖毅见了却是颇为得意,自己的一声大喝满街皆闻,倒是有点张三爷喝断当阳水倒流的气势了。 “该干什么就给本公子干什么,否则别怪本公子找你。”肖毅又是高声言道,众人闻言不由都是心中暗暗叫苦,这肖恒之今日又发的什么疯啊?但也不敢不依言而行,这小子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见眼前的热闹景象稍稍恢复,肖毅捏了捏鼻子便来到一处卖陶罐瓦罐的摊子,摊主则是一位老者,看上去约莫有六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很是硬朗,不过见到肖公子来到自己面前却是笑的比哭的难看。 “老人家?这个陶罐怎么卖啊?”肖毅见了却不以为奇,心道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持之以恒便是了,本公子的表字是什么?恒之啊!因此他蹲下来用最为有礼的语气指着一个陶罐问道。 “当……”“啊,没长眼睛啊,哦……”“哎呦……”看着肖毅这样的举动老者双手一抖手中一个瓦罐立刻落地,那边倒茶的烫了客人的手,客人骂了一句想起肖公子急忙捂住自己的嘴,还有人倒退撞到了别人,人人心中都是一个心思,肖大公子这回玩什么了。 “肖,肖公子,您以前都是叫我杨老蛋的,这老人家三字万万不敢啊。”摔掉了瓦罐的老者不但没有半点心痛,更是对着肖毅就开始作揖,口中还不断言道,以前公子这副模样就是有人要倒霉了,心里这个后悔啊,早知道这样就是饿死在家中他也不来赶集! “好好好,杨老蛋,你这个陶罐怎么卖啊?”肖毅闻言一愣,有这么回事吗?怎么不记得了?嗯,估计以前的肖公子也记不得这样的小人物,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是有些怜惜,只得依他之言问道。 “不要钱,公子看好了尽管拿去就是。”杨老蛋怯生生的说道。 “不要钱,不行,本公子是白吃白拿的人吗?开个价。” “那就一文,啊,两文,要不三文,公子,你说个价吧……”杨老蛋哪里敢和肖公子要钱,但此时不说又不行,只得弱弱的试探道,见公子面上似乎不满急忙又改了几个价格,最后干脆跪下来泣道。 “我……好好好,我不买了,你继续卖,令哥,把那个摔碎的陶罐钱赔给他。”肖毅见状当即就是束手无策,看来是自己以前积威太深,看把这个老者吓得,他有心伸手相扶杨老蛋却是吓得连连后缩,觉得不妥之后让肖毅扶着全身都在颤抖,后者不由起身言道。 咱们肖公子可绝不是半途而废之人,离开杨老蛋的摊位他又进了一家布庄,这一回肖公子吃一堑长一智,到了台前就问道: “掌柜的,本公子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 “回公子,您叫小的老杀才!”比杨老蛋小不了几岁的掌柜也带着苦笑答道,怎么这个煞星到了自己这儿了,店里都是粗布啊。 “老,掌柜的,这匹布多少钱,本公子要了。”肖毅刚要出口却反应过来这老杀才不是骂人的话吗?咱可是世家公子,要注意形象,当即改口叫了一声掌柜的,右手也随便的就往柜台里一指。 “这,这个,公子,这些婢女用的布料贵府已经买过许多了,小店这些粗浅东西哪里能配得上公子的身份?倘若公子是买来送人尽管和小的说一声,我先给您送去,钱不钱的到时候再说。”看见肖毅指向的那匹布掌柜的心里更是暗暗叫苦,这都是女人用的啊,还是仆役用的多,您要这些干什么啊?想是如此想,脸上还要带着笑容回答,反正一定要坚守一条信念,肖大公子的钱是绝对不能要的。 “这,说的也是,本公子要送人的你这儿也没有。”肖毅闻言这才看清楚自己所指的那匹布,不由便是尴尬起来,看样子这个掌柜的也是和杨老蛋一样是肯定不会收自己钱的,当下说了一句也是转身便走,掌柜的急忙恭敬的将他送出门外,等到肖毅走了方才喘气。 “我刚才买东西都是要问价的,他们怕我肯定不敢要,这一回本公子找一个明码标价的所在,先给钱再拿东西,哈哈哈,好办法,这就是天才的思维。”肖公子一边走一边还在回味着方才的得失,还真总结出来一些东西,不由得就是面带微笑,却不知他的笑容看在路人眼中却更为害怕,远远的见他前来都要闪开一条道路。 “老板,羊rou汤一碗十文钱是吧,来两碗。”如此想着肖公子大摇大摆的进了路边一家羊rou汤店,看着墙上的木牌他很是得意的数了二十文钱放在了柜台上的竹筒里,然后就找了个位置一座,看见掌柜的去盛汤这下是心中得意,我想的办法果然是有效果的。 “该吃吃,该喝喝,都别浪费啊,吃啊。”等他坐下看见一旁的食客都停住了吃喝,肖毅还喊了一句,众人急忙吃了起来,有几个想要结账的听见那句别浪费还特地把空碗舔的比洗的还干净,此时还都不敢结账,坐在那里等着,什么时候肖公子发话了再去。 不一会儿肖毅与肖令的两碗羊rou汤端了上来,肖公子只看了一眼又愣住了,看看别人的碗再看看自己的,看看别人碗里的羊rou再看看自己的,不是羊rou少,而是太多了,就连碗都要比别人大上一倍! “掌柜的,过来,我有话问你。”肖毅放下碗说道。 “肖公子,肖公子,叫小的有什么吩咐?”一个汉子跑了过来。 “我以前怎么称呼你啊?”肖公子都还记得。 “公子叫小的李二傻!”汉子恭敬的答道。 “李二傻?谁给你起的名字,有这样的吗?” “呵呵,小的叫李二,公子是说小的傻人有傻福了。” “我。”肖毅心道你还真会联想,本公子是这个意思吗?不过此事并说不清楚,当下指着碗便问道:“我这羊rou怎么多那么多,你如此做买卖不亏本啊,等会儿多收点钱。” “不敢不敢,您吃着好就成。” “你傻啊?” “对,小的就是傻啊。” 片刻之后肖大公子掩面奔出了羊rou店,面对这样的掌柜的他是实在无语了,难道本天才今天就栽在这儿了?正想着了忽然感觉撞到了一个人,肖毅急忙抬眼观瞧。 “啊!”“啊!”原来自己撞的是一个女子,她惊叫一声之后撒腿就跑,似乎看见了强盗,而第二声尖叫就是肖公子口中发出的了,这是什么事啊?姑娘,长得丑不是你的错,这样还上街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更可气的是你长成这样还拿本公子当色狼,我这要是有多饥渴才会找你啊?肖公子今天第一次欲哭无泪了。 “令哥,这都是什么事啊,我都做了什么啊?”唯一能够给自己慰藉的就是肖令了,肖毅不由趴在他的肩膀上说道。 “公子、公子、我在这儿了。”此时却是有人拉扯他的衣袖,肖毅回头一看竟然是肖令!那自己抱的是谁?再一回头只见那人身材与肖令相若,却是胸怀大敞浓密的胸毛露在外面,却不是城东的王屠户又是何人?现在此人正畏惧的看着自己,牙关都在打颤了,什么时候肖大公子又多了这样的爱好了,难道厌倦了那些小娘子? “我,我……”肖毅一声大叫便转身而奔,肖令急忙跟上,而此时所有人见了这一幕也都是同一个想法,肖公子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