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矫情的雨应景似的,在两个人的追逐战之中越下越大,几乎要把他们的身影覆盖在雨中,镜海棠实在是跑不动了,拐进了一条熟悉的巷子,躲在一盆富贵竹后,坐在台阶上就是放声地哭。
校服沾水就变得笨重,仿佛是一套枷锁套在身上,紧紧地贴着,紧紧地把人收紧,非常难受。
富贵竹叶子上的水,不停地打在镜海棠的一侧肩膀,这会儿还入秋了,不一会儿镜海棠就打冷颤了。
镜海棠咬着唇瓣,为的是不再让自己的哭声被这场雨给放大。
心好像被谁人掌握在手里的面团,一下一下地撕扯,一下一下地蹂躏。
雨没有同情心,越下越大,尔后还打了个响雷,把镜海棠惊得浑身一震。
镜海棠,不要害怕,打雷有什么害怕的,不准害怕打雷,也不准害怕黑暗。她警告自己。
可是这周围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才是最为可怕的。
安静了……
镜海棠没有听见崔凛的脚步声,他找不到她,应该就走了吧?
她想慢慢坐起来,往自己家走回去,可是坐久了,腿麻了,一起身就咧咧切切,一双手扶住了她,顺带把她抱了起来。
崔凛也是浑身湿透,镜海棠在他怀里死命挣扎,仿佛是陷入渔夫渔网中的一条小鱼,越是挣扎,他的双臂收得越是紧,她逃不掉的。
被豆大的雨点砸得镜海棠没了力气,她放弃了挣扎,极其不情愿地栖息在崔凛怀里,双手的指尖往掌心里掐,很快破皮了。
崔凛感觉到胸前有一片温热在扩散,估计那是镜海棠的眼泪。
“小笨,你闹够了没?”
镜海棠不搭理他,他抱着她在雨里一直走,一直走,有种就这样把她抱回到静峰山庄的冲动。
反正她很轻,本就不重,这么几天一折腾,更加瘦了,像一片羽毛似的,完全不耗费他的力气,轻得他心疼。
尔后感觉到怀里的小东西越发滚烫,崔凛觉得情况不妙,立马叫司机送他们回到静峰山庄。
镜海棠发烧了。
背后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长期熬夜,可能是读书用脑过度,可能是早就受了寒,而外头的这场雨,只不过是掐准了某个点,在这一刻爆发。
崔凛三下五除二地把镜海棠身上湿透了的衣服给扒了下来,把她扔进了浴缸里,然后自己去隔壁的淋雨室里迅速冲个身。
不一会儿就听见浴缸里传来微弱的“救命”声,他套了件浴袍就走过去,估计镜海棠是迷糊了,以为自己掉海里溺水了,他赶紧把她捞出来,用浴巾裹好。
给她套上他的睡衣上衣的时候,他都是闭着眼睛的,一是怕被她撩得火起,二也是怕亵渎了她。
“我不舒服……”她靠着他软糯嗫嚅,意识估计是没了一大半了,也没有精力和他闹。
他摸摸她的额头,仍然是滚烫的,就贴了一片退烧贴在她的额头上。
崔凛擦去她眼角的湿润,在她苍白的唇上印上一个浅吻,就抱着她睡,等第二天估计就会退烧的。
夜里,镜海棠像个迷途小孩那样,喊着:“妈妈……”
她小时候生病,基本上只有万更陪伴在她身边,镜织雪陪伴在镜海棠身边的时间少得可怜,而且是那种一看就不会带小孩的女子,镜海棠发烧了,她还敢让她吃一根冰淇淋的,若不是万更阻止,镜海棠估计会吃第二根冰棒。
有一回更严重,镜海棠烧了七天,好在没有把脑子给烧坏了,后来尧岳请医生到家给她验血,不过镜海棠生病几乎是让病自己好的,不喜欢去医院。
如今镜海棠回忆起那高烧不退的七天,觉得自己着实命大,但她也怀疑读书的智商是不是在那个时候被抽走了一点儿。
“妈妈……”她呢喃着世界上最好听的两个字,眼角又有液体流了出来。
崔凛压根就没有睡熟,一直在浅睡眠状态,便抱了抱怀中的小人儿。
“想妈妈了?”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她是想念镜织雪了吧。
可是镜织雪在日本。
镜海棠有意无意地往他怀里钻,想要汲取来源于他的温暖一般。
她不安,极其缺乏安全感,从她睡觉的时候蜷缩成一只虾饺一样的状态,他就该知道的。
崔凛紧紧地抱住镜海棠,这份拥抱,仿佛要把她镶嵌在心底。
凌晨五点半,镜海棠醒过来,她已经退烧了,但是被折磨了一晚上,有种元气大伤的感觉,她下意识起身上洗手间,发觉不得动弹。
崔凛的手臂箍得她挣脱不开。
说刚刚在梦里怎么觉得被一条大蟒蛇缠住了似的。
镜海棠不悦地推他的手,发觉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脱困,最后她气馁地在他手上打了一下,崔凛睁开了双眼,把她吓了一跳。
崔凛一醒,镜海棠就叫他放开她,崔凛环在她腰间的手一动不动,另一只手帮她把退热贴撕下来,摸摸她的额头。
“嗯,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