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掀了桌子,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叫他以后再也不要来她家吃饭了,管他是不是饿死,管他是不是付了舅妈一个月的饭钱,总之,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租了舅妈房子的呆子,她诅咒他生孩子没屁眼。
花魁的舞弊,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葛老爷摇摇晃晃的从那张虎皮大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拦住花魁的腰,肥厚的嘴唇吻了过去。
花凉吓得一缩脖子,感觉后脖子一阵凉意,回头,只见得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她身后。她揉了揉眼睛,倒是认出了那人腰间的挂件,一个白色的丑了吧唧的荷包。
是唐次。
她怎么忘了,他是这葛家的花匠,每月里有一半的时间在葛家工作。
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懊恼怨恨的瞪了他一眼,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拖到假山后头,“我偷偷潜进葛家的事你可不准告诉我舅妈。”她有点赌气的说,“你看着,过不了几天我就嫁进来当十八夫人了,你要殷勤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她说的咬牙切齿,心底还恨着他呢!
一想到自己以后都要跟个老头子一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别以为你不娶我,我就没法,我,反正我不会嫁进来的。嫁给谁也比嫁个死老头子好。”她气的有些语无伦次,即恨唐次不肯娶她,又拼命地想让他后悔,其实少女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分明是喜欢唐次的,他又怎会不知?
唐次低头看着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花凉,没说话,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大厅,里面已经传出男女嬉戏的声音。
他叹息了一口气,伸手拉住她的手,“走吧,回家吧!想看的都看了,若有其他想法,等嫁过来就知道了。”
唐次,你这人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花凉一边在心底怒骂,一边又低头偷偷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头暖暖的。
他说不喜欢她,不娶她,可她偷偷溜进葛家,他还不是偷偷跟来了。
唐次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忍不住叹息,仰头看着空中挂着的月亮。
这月色再美,也有不在的时候,就如同花凉对他的那些喜欢,其实不过是一缕淡淡的月光,照不到他心底的角落,却又时不时的撩拨一下他的眼帘。
“啊!冤家,你轻一点,别叫人瞧见了。”
“呵呵,姨娘这身子骨软的让人销魂。”
一男一女的戏谑声从假山后面传来,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脱衣服声和浓浓的喘息声,暧昧中带着一丝丝饥渴。
花凉脸上发烫,连忙挣脱了唐次的手,站在原地不敢妄动,耳边的戏谑声越发让人脸红心跳。
唐次扯唇笑笑,低头抓了抓她头顶的牛角辫,示意她赶紧走。
花凉横了他一眼,月光下,他轮廓分明的脸越加显得飘渺若仙,有些不似凡人的味道,那双纠结的眉心里好似永远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那薄唇,抿起的弧度分明是那般的诱人,可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笑法,很官方,很敷衍。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子气,冲过去一把拉住他的嘴角两边,使劲的拉扯。
唐次微微皱眉,好像不知疼痛,脸上依旧维持着笑,只是此时看来万分诡异。
算了,这就是一个木头。
花凉失望的松开手,赌气的越过他,脚下被一块突起的石头绊倒,“呀!”的一声,惊动了假山后的男女。
气氛一时间凝滞,假山后转出一男一女,一边整理衣衫,一边恶狠狠的朝她瞪过来,“你是哪个房里的丫鬟?”大少爷葛林恶狠狠的道,以为花凉是哪个房里的丫鬟,后来看到暗处走出来的唐次时,脸色沉了沉,“唐次,今日可不是你上工的时间,怎么跑到府里来了?”他移动身子挡住身后的女子,只露出一块裙角。
唐次低头不语,修长白皙的大手握住花凉的手。
葛林见他不答话,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唐次这小子生的俊逸,这府里的贱人一个个蜜蜂见了蜂蜜似的恨不能见了天的扑过去,便是身后的女人,也还不是曾经偷偷勾引过这厮。
越想越气,嘴里越发的毒辣了,“哼,到底被不过是个贱奴,大半夜跟个丫鬟私通,看我告诉我爹,不剥了你的皮。”他早看他不惯,接机会赶出葛家也不错。
唐次面无愧色,只朝他低了低头,转身拉着花凉从另一侧离开。
葛林最是见不惯唐次目中无人的态度,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想挥拳,背后一只洗白的小手拉住他的袖子,“怎么跟个下人置气,走吧!”
那人一直隐在暗处,假山里光线又黯淡,花凉一直没能见那人真容,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应是采桑楼特制的扶桑胭脂。
葛林不甘不愿的收回手,转身护着那女子离开。
凉风吹乱了额头的发丝,花凉只觉得脊背发寒,无限哀伤的看着身旁的唐次,叹了一口气,“唐次木头,你说,那女人是不是葛老头的妾,这深宅大院的,到处都是秘密,今日被我不小心撞破了,来日会不会被杀人灭口了。”
唐次低眉看她,她那双囧亮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隐含的笑意,见他不说话,自若的耸了耸肩,“我说了也是白说,你也不会同情我,你在这宅子里待了这么久,什么没看过,要是有一天我还真就被虐死了,你也别把我送回舅舅家,我娘的坟头就在西山,把我埋那里吧!”一边说,一边笑嘻嘻的从他身边走过。
唐次跟着她没入夜色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走在前面脊背挺得很直的少女。
视力极佳的眼睛,怎会看不见黑夜中那一滴滴晶莹的透明液体掉在青石板上,很快的又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