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炳义听了,扑通跪在地上:“先生您就帮帮俺们吧,您若不帮忙,俺们南派的厨子在这兖州府连口饱饭也吃不上了,俺们是不争气,手艺不精,可到底干了这么多年厨子,指望着手里的厨刀,养活家里的老小呢,俺们挨饿不怕,家里的老人孩子可咋办。”
狗子娘这时候也出来,按着狗子跪下:“先生,狗子爹没了,这些年多亏这些师兄弟们照应着我们娘俩,不然早没活路了,之所以学这个手艺不就指望着养妻活儿吗,如今连家里的老小都不能养活,叫这些七尺的汉子可怎么好,您就帮帮俺们吧。”
梅先生叹了口气:“这几年韩子章也闹得太不像话,按说,都是一个行里的人,应该守望互助才是,他倒好,一味打压南派的厨子,难道想这大燕就剩下北派不成,南北各有各得绝活,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当年你师父的一念之仁,不想倒让这些小人得意了起来。”
晓青一听就知道梅先生深知当年厨艺大比的龌龊,脸色一暗:“师傅有师傅的考虑。”
梅先生点点头:“是啊,终归你师傅的眼光更远一些。”说着,看向高炳义:“之前老夫不应你,也是有我的考量,富春居也算兖州府知名的馆子,当初也很是红火过,只后来找的厨子一个不如一个,做出来的南菜瞧着像点儿样的,味儿不对,味儿差不多了,样儿又不大像,需知南菜的特色就是细致精美,格调高雅,这没了细致,又丢了格调,还叫什么南菜,名不副实罢了,依着我,这富春居倒不如早早关张的好,省的砸了南菜的招牌。”
一番话说得高炳义满脸通红,羞惭非常,耷拉着脑袋:“是在下学艺不精,惹先生生气了。”
“生气到不至于,只不过,好歹你也在南边学过不少年手艺,怎么就学了个四不像回来,更别提,这些年富春居来了多少位南菜大厨,你就在旁边看着,也该学出来了吧禁甲。”
狗子见梅先生一句跟着一句的数落他师大伯,心里不服,梗着小脖子:“先生冤枉人,俺听爹说过,那些手艺好的大厨,都把自己的绝活看的死紧,便自己的徒弟都不轻易教,更何况别人。”
晓青拍了他一下:“怎么跟先生说话呢,还不给先生道歉。”
狗子嘟嘟嘴不大情愿的道:“狗子冒犯先生,先生莫怪狗子。”
梅先生自不会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笑了笑,转而却也叹了口气:“这小子说的也是,老夫倒忘了这个。”
高炳义忽道:“若前头几位大厨也跟安姑娘一样就好了,姑娘不仅不藏着掖着,做菜的时候还会把诀窍告诉俺,还生怕俺记不住,写了详尽的做法,让俺底细研究,若天下的大厨都跟姑娘这般,想来也不会有这么多混饭吃的厨子了。”
梅先生不禁挑挑眉:“果真吗,你这丫头怎如此大方,便你师傅的绝活都不外传呢。”
晓青:“师傅的绝活不外传,并不是藏着掖着,只是没找对人罢了,厨子这一行不算多体面的行当,大多学厨子的,不过是为了混口饱饭,如此,便不是从心里喜欢这一行,厨子这个行当讲究的是心手相传,这心在前,手在后,先有心再学手艺才能学好,不喜欢就不会用心,不用心怎可能学的好厨艺,师傅跟我说过,恨不能天下的厨子都过上好日子,又哪会吝惜自己的绝活,更何况,说穿了,做菜也没什么绝活,只要用心还愁没有好手艺吗。”
梅先生点点头:“这话是,不过,你这丫头不是嘴上说说的吧,真要有一天让你收徒弟,会不会也推三阻四的。”
晓青见狗子一双眼眨巴眨巴看着自己,不禁弹了他的脑门一下:“不用这么看着我,不是不收你,是我自己也不知会在齐州待多久,回头走了,丢下你学的上不上下不下的,岂不是误人子弟,我前头那个徒弟,都后悔了,却好歹我师傅跟两个师兄,也能指点指点他,这么着,姐姐跟你约定两年,两年后,如果你还想学厨子,姐姐就收你当徒弟如何。”
狗子眼睛一亮,跪下就给晓青磕了三个头:“狗子给师傅磕头了。”
晓青愕然:“不说两年吗,这么会儿怎么就叫起师傅了。”
狗子嘿嘿笑着:“别说两年就是二十年,狗子也要拜姐姐这个师傅,现在提前给师傅磕几个头不算什么。”
梅先生捋了捋胡子:“这小子倒机灵,得了,老夫今儿正好在这儿,就给他做个见证,你就收了这个徒弟吧,以你的厨艺,也该多收几个徒弟,别像你师傅似的,就收了俩,有事儿的时候,都没个能出来顶事儿的。”
晓青哭笑不得,看来梅先生对于自己俩师兄颇有微词啊,瞥眼见高炳义一脸渴望的看着自己,不禁抖了抖。
梅先生看着好笑:“高炳义,你这把年纪要是拜了这小丫头当师傅,可不妥。”
晓青忙点头,就是,就是,这位可都四十多了,比自己大出快两倍了,真要是拜自己当师傅,不成笑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