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萧妃娘娘在宫门被封之前。派人送来书信。”来人呈上一支簪子。魏列夫接在手上,拧开簪头装饰的碧玉,原来这簪管是中空的。 挑出一张极薄的纸张——说是书信,其实只要寥寥十几个字,却看得魏列夫一身冷汗。 “来人,叫南宫兄妹过来!” 这对龙凤胎的兄妹一进门,魏列夫就直接问道:“这个李宛,居然是女儿身!南宫博,你可知道?” 南宫博展颜一笑:“原来魏相也知道了。” “那她到底是谁?” “6明峰的女儿,闺名6婉贞。” “你……你既知道,为何不说!如今这个丫头已经被皇帝封了侯爵,还晋升为右相,已然跟老夫平起平坐,她……她居然还要上本弹劾老夫!哼,呵呵……”魏列夫怒极而笑,连声说道:“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6明峰,你养了个好女儿!” 南宫兄妹对视一下,奕兰道:“丞相恼些什么?您现在动手也不晚呐。” 魏列夫平稳了一下心境,说道:“正是,老夫现在动手也不迟!十年之前未能斩草除根,这次就做个了断吧。南宫博。京内你手下有多少人调用?” “南宫家三十六亲部已在昨日傍晚会齐京城。”他顿了一下,“原本有四十九人,崇山之役折损了十三人,如今连我兄妹算上一共三十八人。” 魏列夫轻易的忽略了他的解释,只说道:“好,你们南宫家都是身怀绝技的奇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但凡立功的,事后皆赏千金。至于官职封赏,你们大可提出期望!” 南宫博微微笑道:“谢魏相如此大方,只是我等闲散之人不求为官作宰……魏相当年救南宫家于危难之际,南宫家许诺为您效力十年,您记得吧?” “当然。”魏列夫疑惑他为何出此一问。南宫博也不多语,只道:“魏相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句便可。” 魏列夫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准备一下,待老夫去忠烈侯府一趟,回头直接围了宁远园!” “什么?忠烈侯被免职禁足?”郑皇后惊怒交加,连声喝问:“谁害得他?陛下怎么说?” 有宫女唯唯诺诺答着,是陛下亲自下的旨意…… “啪”的一声,桌上的杯碗震得乱响。皇后的手也颤抖起来。“不可能的……陛下会这么快就忘了夫妻情义,忘了我郑氏为他登基立下的功劳?罢了涛儿,这是要治我郑家于何地?” “娘娘息怒,陛下不过是说要彻查秋闱刺客一事。小侯爷是御林军的主帅,难免牵连。另外也有十几个将军也被禁足了……二公子官职未变,而且户部李尚书又加封了右相,二公子应该就是下任的尚书吧。” 郑皇后摇了摇头:“他宁愿封外人作右相。也不愿给郑氏实权……他在防什么?防着我吗?我和他是结夫妻啊……”说道伤心之处,几欲落泪。 众人皆知皇后这是在埋怨皇帝,谁都不敢多ha嘴,只有垂手静待。 郑皇后轻拭泪水,道:“罢了,如今恩义两绝,我不再指望什么了。”她扶了扶头上的凤冠钗环,冷声道:“准备笔墨。” 婉贞一回府便对晓茹说道:“jiejie,京城不能久留了,准备一下送你出京。落雁也是,不能再留下了。” 落雁愣道:“为什么?我……我也可以帮忙。” “不行。”婉贞断然说道,“陛下破格许以高官,乃是希望我与魏相拼个鱼死网破……李宛亦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们必须尽快安排,我今晚就要送奏折进宫,只怕明天再走便迟了!” 晓茹秀眉颦起,道:“你的话有理,我在这里会添麻烦。不过我也不愿白当了这个状元夫人——这样吧,我去城郊奉菊的店里等你,同时修书给会贤帮——我曾救过他们帮主等几人,他们又经营着漕运、米粮等等,余家也和他们颇有联系——希望对你有用。” “如此。多谢jiejie。”婉贞转过身看向落雁和赛燕,“你们……” “我也来帮忙。”落雁一反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我学了武艺,还有家将保护,我不会添麻烦的!” 赛燕笑道:“对啊,她爷爷不是还说让她做点大事出来么,这回正好啊。至于我么,突厥的王宫我都去的,京城这么热闹怎么舍得走?” 婉贞叹了口气,知道劝不动她二人了。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赛燕,既如此,你现在就去打听点事。”“什么?”“梁振业今日未来早朝,我怕皇……或许出了什么事情,你乔装到御林军那边打听一下。” 赛燕立刻说道:“好,我去去就回。” “阿婉,”李昭出现在众人身后,“要不要我去魏府那边转转?” 婉贞想了想,道:“罢了,事到如今,谅他们再难翻云覆雨。大哥,你马上把晓茹和德云送出城吧。” 德云叫道:“为什么要我送我走?小姐,我跟你闯了这么久了……” 婉贞打断她:“今日不比以往。况且晓茹一人在外我也不放心,有你陪着她才好。” 德云有些不情愿的点点头。 李昭凝视婉贞片刻,只说句:“我很快回来。”婉贞微微点头,知他心意。 已经过了正午。李昭带着晓茹和德云出门,婉贞回到书斋开始拟写奏折而未相送。 郑府的书房里,郑涛正在生闷气,郑涌担心大哥也没有去户部衙门。只陪他静坐饮茶。 “大哥不必太多虑,只须配合刑部将事情交代清楚,相信陛下定会宽待。”郑涌一面将茶烹好,缓缓倒入杯中,一面轻声劝导。 郑涛没有做声,只接过弟弟敬的茶,细酌一口,只觉得沁香袭人。他从小不喜这些缓慢又文静的事物,郑氏又是武将辈出的世家,家中的子侄大多投身军旅。郑涌却是个异类,年纪虽小便沉稳内敛,长辈们都赞其有大将之风,他却说自己不想学武,欲以文治报国。仔细想来,安邦定国果然更需懂文治的人才。 那么,郑家又会何去何从呢? 郑涛想得出神。平日里以他的脾气很少会前瞻后虑地这般细细思索。他是侯门长子,生下来就世袭爵位,家中权贵满朝,jiejie贵为皇后,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人能钳制于他? 直到两年前真正出仕入朝时他才明白,有的。 明有皇帝,暗则有魏相。 魏相手里有伯父他们与突厥交往的书信。足以让郑家满门倾覆的证据。 总有千万不甘,也不能让魏党供出郑氏——长辈叔伯叮咛嘱咐更让他不胜其烦。 他世袭了家中的爵位,也世袭了这个责任 。 这个侯爷远不如小时候看着风光。 正在出神,有小厮来报:“大公子,魏相前来拜访,。” 郑涛“霍”地站起身,郑涌忙道:“大哥,莫去见他!如今他还欲拉我们做盾牌,我们何必为他殉葬?” 郑涛脸色微白,道:“有些事,你不懂。我必须去见他。” 郑涌急道:“万万不可!你是被陛下下旨禁足在家的。私会朝臣只会嫌疑更大!” 又一小厮快步赶来:“大公子、二公子,娘娘从宫里送信来了。” 郑涌正要去接,却被郑涛劈手先夺了过来。短短三四行字,却看得郑涛脸色更白。郑涌被他挡住看不清楚,只隐隐辨认道:“……昔与魏氏有约,今有危难可结盟相援……军中打点已毕,但求诸弟善保其身……” 郑涌心下一惊:难道jiejie竟是知道要与魏党结盟? 郑涛已经看完书信,随手揉成一团,丢到窗外池塘里。纸上的墨迹霎时糊掉,再也分辨不清。 郑涛沉声道:“我去会会魏相。你留在家里,别乱走。”说罢起身离开。 郑涌呆在原地想了片刻,心中只念着两个字:军中、军中…… 他霍然起身,命道:“给我备车,去御林军大营!” 车子辗转到大营前,郑涌还未下车,就听到有人在争执。“闲杂人员竟敢擅闯御林军军营,快拿下!”“我才没有擅闯!刚刚递了令牌和书信,明明就是你们请我进去的,怎么一说要见梁将军,你们就翻脸不认人?我的令牌和书信呢?快还来!” 郑涌走到前面,只见三两个校尉服饰的军官围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这少年浓眉大眼,样子俊秀,脸上隐隐有怒气,十分面熟。那几个校尉虽不让他进去,但也只是吓唬吓唬,未敢真的动手。 看那少年的腰牌,郑涌马上明白了。原来是李尚书……哦,不对,李相的家人。李宛与朝中几位将军交好,御林军更是十分熟悉,自然不敢造次。 “怎么回事?”郑涌上前解围。那少年回头一看是他,叫道:“郑涌……郑侍郎?” 郑涌忽然想起,这是之前在户部府衙里见过的少年。 少年急急说道:“我叫赛燕,是李尚书,不、李相的表弟!”他重重咬下这句话,果然见那几个校尉的脸色变了。“我来替他给梁将军送点东西。可他们偏拦着,还把我的令牌收走了!” 那些校尉自然也认得郑涌。一人急急说道:“郑侍郎,这位公子,不是我们不让进,是上面有旨意,从昨晚起就不许随便出入了……” “你胡说,刚刚还让我进的,我一说见梁将军,才说不许!”赛燕急道。前后的变化已经让她预感到不好,梁大哥很可能被关起来了,甚至……她恼火自己没有直接闯进去,这般打草惊蛇之后只怕更难溜进去了。 “这样吧,我正好有事要问梁将军,可否通报一声?”郑涌说道。 !”那校尉面1ou难色道:“郑侍郎莫要为难我们,上面的旨意,确实不能进去 郑涌皱眉道:“有笔饷银要与梁将军核对,难道这等公务都不行?” “您去兵部找杨将军吧,如今这御林军大营里有将军头衔的全不在位……您知道的,小的们实在做不了主!” 其他军官是被免职在家,为什么梁振业也不在?郑涌又寻了两个由头,奈何那几个校尉铁了心一般拦着不给进。郑涌只好让他们将赛燕的令牌归还,折回车上另想办法。 “郑侍郎,你可知我梁大哥出了什么事?”赛燕情急之下问出口,后觉不妥。“我是说,那个,他是不是告假了什么的……” 却见郑涌神色凝重,摇了摇头道:“不,恐怕有变。”他看向赛燕,十分郑重道:“赛燕……兄,你赶快回府禀报李大人。请他尽快入朝不要迟误。” “入朝?”赛燕疑惑道,她对郑涌还有几分顾虑。 郑涌却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今御林军已经变成真空地带,然而谁若能趁机夺到兵权……郑涌猛然惊醒,背后冷汗津津。他猜到了兄长此去会见魏相的意图。 赛燕旁观着,忽然觉得这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并不像自己设想的那样骄傲蛮横不可一世,斯文忠厚的样子倒有几分可信的感觉。 “我送你到宁远园那边,就不上门拜访了。请你转告李大人,郑涌忠心为国,萧墙之内定会全力周旋。” 赛燕点点头。对这个年轻官员又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马车一路疾驰。在最近的路口赛燕跳下车,抱抱拳转身离去。郑涌望着那洒拖的背影,低落的心中平添几分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