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十一年六月。京城东南郊外的宁远园停了一顶轿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上前叫门,并送上拜帖,道:“我家夫人特来拜会陆大人、白氏夫人。”里面的家人答道:“我家老爷应召入宫去了,夫人在家。请稍等一下,我等通报夫人一声。” 轿旁一匹骏马,一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勒住缰绳,甩蹬下马。他隔着轿帘叫了一句:“娘亲。”又有些迟疑,只听里面柔和的女子声音问道:“什么事?” “娘亲特意绕道前来这里所为何事?这家是何人府上?等一会儿进去,儿子也好不失了礼数。” 那女子答道:“箫儿长大了,也开始通晓人世了。这里是当朝陆尚书的府上,你父对这位年轻的陆尚书颇为赞赏,所以今日母亲特意带你来拜会一下陆府。” “是。”少年恭敬地站在一旁。“吱呀”一声,府门大开,一名淡雅秀丽的少妇在中间,周围跟着众多仆人迎到门前,说道:“梁夫人光临寒舍,未曾远迎,还望恕罪。” 轿中的女子连忙走出,问道:“可是陆夫人?怎的夫人亲到门前,倒是我等不曾早拜帖,冒失了。真是失礼。” 陆白氏微笑道:“梁夫人肯下顾寒舍是十分荣幸,快请进。管家,照顾好梁夫人一行。” 一个护国将军的一品诰命夫人、一个才名遐迩地尚书夫人。竟一见如故,亲亲热热地谈笑入内。 陆府的陈设、花草,甚是雅致,随意之间都能察觉到淡淡的书卷香萦绕其中。左边回廊上吊着的玉兰花,右边精舍前的细竹,若隐若现的琴声。让少年梁箫觉得这里好像和外面地天地隔绝开来,有一种宁静致远的绵长。 进入客厅,陆白氏命人准备茶点,梁夫人道:“陆夫人不必客气,我等坐一下便要启程赶路,不想多叨扰。” 白夫人道:“这怎的好?梁夫人还请多留片刻……”梁夫人笑道:“夫人前夫人后的,这般费力,我不怕您笑话。就是个直脾气。若是可以的话,不妨姐妹相称。我虚长几岁,便称你白家meimei了。” 白夫人笑道:“多得个jiejie再好没有。”两人又谈又笑,很是开怀。 梁箫看着眼前这位白夫人,有些惊疑世上会有这般人物:既有十分端庄又有十分美丽,高贵雅致却又可亲可爱。怪不得母亲特意过来又这般亲热。母亲本是北方人,性子爽朗,但进京受封之后,也变得格外端庄起来,很少见到母亲这般开怀了。 又说了几句。母亲将梁箫推了出去:“这是我家的小子,单名为箫。” 白夫人笑道:“真是位气宇轩昂的公子。以后必然也是位兴邦振业的人物,颇有大将之风呢。哪像我家地贞儿,今年才六岁,淘气得很,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我倒是羡慕meimei。有个贴心的女儿。孩子呢?可否让我见上一面?” “快去把小姐带来。”白夫人转身向身边的侍女说道。 可不一会儿,侍女前来禀报:“夫人,小姐没在房中练字,连院子里也找不到!” 白夫人一惊,转念一想,笑道:“去后院的桃树林里去寻吧。想必是又去淘气了。” 梁夫人便道:“那便不急,孩子们难得出去玩下,不好扫兴。箫儿。你也暂下去歇歇吧,不必在这里立规矩了。” “公子愿意的话就让管家带着,到后院的小桃林坐坐,那里有花有水。也养着些小鸟小兽,不会很闷。” 梁箫听了,很是高兴,乐得去清闲一下。母亲显然是有事要与这位白夫人谈,自己难得偷得半日闲。 一个五十上下的老管家引着梁箫来到一片桃树林。这时桃花刚落,冒出又青又小的毛桃,配上深红色的枝干,翠色的叶子,甚是可爱。刚走到一棵树下,就听到头顶上有人说话:“昭哥哥你练完功了?来陪我玩吧。” 梁箫抬起头,见一个六七岁大地小女孩穿着一身嫩绿的小衫,坐在叶子茂密的枝桠上,双腿一荡一荡地,甚是惬意。她见梁箫抬头,“咦”了一声,说道:“不是昭哥哥。你是谁?” 老管家答道:“小姐,这位公子是梁府……”梁箫抢着答道:“我叫梁箫。你呢?” 小女孩咯咯一笑 说道:“我叫婉贞。哥哥他们叫我阿婉,你也叫我喂,你上得来吗?” 梁箫从小便随父亲习武,深得梁将军的真传,功夫甚是扎实。他见这树不过两丈来高,而且树墩扎实,枝桠繁密,可下手处极多。难怪这个小小的女孩也能爬上去,便说道:“这有什么不能,你等着。”说罢,便要挽起袖子上树。 一旁的老管家慌忙拦道:“公子且慢。小姐诶,您怎么跑到那里去了,夫人见了还不担心?再说,现在有客人来了,您总要下来规矩点吧?” 婉贞小嘴一撇道:“我才不要。树上凉快又看得远,我等昭哥哥练完功陪我玩呢。”她又对梁箫说道:“喂,你上来不?这里可以看到外面地小河呢。” — 梁箫想了想,道:“上去容易。不过我刚刚告诉你名字了,而且我比你大,你也要叫我哥哥才对。” 婉贞笑起来:“你上来我就叫你哥哥。” 梁箫笑道:“好。”三下两下就爬到了婉贞身边,手脚甚是利索。他也坐到了树枝上。 婉贞笑了,说道:“我知道了,你也会武功对不对?跟昭哥哥一样!” “你叫我什么?刚刚才答应的。” 婉贞眼珠一转,讨好地嘻嘻笑道:“梁箫哥哥。” “恩。阿婉meimei。”梁箫有些得意。 “你刚才说的昭哥哥是谁啊?”他又问道。 “我大师伯的儿子,我的大师兄。他整天练功,武功很厉害的。”婉贞又问道,“你也会武功对吧?” “恩。你呢?你也学武吗?”梁箫见这小女孩觉得分外可亲,也索性跟她一起坐在树枝上荡着腿。 “我也想学,可惜娘亲不给我学,说我很淘气,女孩家不能太野……”说着,还觉得很委屈地嘟起嘴巴。 梁箫见她鼓起的脸颊白里透红,乌黑的眼珠滚圆,长长地睫毛忽闪忽闪地眨着,甚是可爱。便说道:“你比我见过的表姐表妹们都淘气。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淘气的孩子都聪明,这是我娘对我爹说的。每次我淘气惹爹爹生气了,就罚我练武,说可以收心养性。” “是啊。我很聪明地,爹爹让我背书,我一两遍就记下了。好!回头我跟娘亲说,等我再淘气了,便罚我练武吧。” 两个孩子在树上有说有笑,可急坏了树下的老管家。这说又不是,不说呢,万一有个闪失怎么担待得起?急得直转圈。 忽然见桃林里有一个少年踱步走来,忙迎上去:“侄少爷,您可来了,小姐一直等着您呢。您快把小姐叫下来吧?” 少年道:“阿婉么?怎么啦?” 婉贞早在树上看见了,高兴地叫道:“昭哥哥!我在这里,我们去玩吧!” 那少年抬头看到,笑道:“哎呦,你还学会爬树了。”他见旁边还坐着个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问道:“这位是?” 梁箫脸上一红,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少年李昭的面前,道:“我是梁箫。请教兄长大名。” 李昭一抱拳,说道:“在下李昭。”很有几分大人模样。 梁箫见眼前的少年,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还更为老成持重,一身素净的布袍,剑袖薄靴,一看便知是习武的练家子。 “昭哥哥!”树上的婉贞大叫一声,忽地一下从树上直扑下来,唬得老管家“唉呦”直叫,手足无措。那李昭却不慌不忙,看准时机,抢上前去一把抓住小女孩的衣领,另一只手平平托住腰间,稳稳地接住,随即放在地上。小婉贞高兴得抓住李昭的衣襟,咯咯直笑。 “又这么淘气,小心我回去告诉婶婶。”李昭装作大人样训话,婉贞却嘻嘻一笑,仰起脸道:“昭哥哥很疼婉贞的,不会告状,对吧?” “小姐!您可不能再这样了,吓得我这心蹦蹦直跳呢。”老管家皱着眉头连声埋怨。 李昭微微笑道:“看,又给人惹麻烦了吧。罢了,老伯您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我来照看阿婉和这位客人。”老管家一听,也知道这个小公子稳重识大体,便嘱咐了几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