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那？

一望无际的机械残肢在蠕动，切断的核心忽闪忽灭，折断的青铜剑在冷风中萧瑟，巨大的摆钟耸立于天地之间。

残破的天地充斥着浓郁的死亡气息，绝望的灰是这里的唯一色调，气氛是那么压抑，令人觉难以呼吸。

楚眀羿走在废墟上，踩着残肢，呼吸着浊气，看着末日般的世界。

“咔！”

声音来自前方。

一个小巧的金属猴脑袋从废墟中钻了出来，它的瞳孔中闪着微光。

楚眀羿被吓了一跳，还未等他平复心情，只听那小猴脑说：“欢迎回来，哥哥。”

哥哥？谁是你哥哥，少胡乱认亲戚，即便有，也不像你这么寒蝉。

小猴脑似乎看出了对方的心事，低声喃喃道：“看来哥哥还没找回记忆诶，好伤心的说。”

“少胡扯了，我压根就没有弟弟。”楚眀羿用余光打量周围，“话说你到底是谁，这里又是哪，我怎么会在这，你有什么目的？”

小猴脑滑稽的滚过来，开口道：“我是哥哥的亲生弟弟呀，要问我名字...实在太多了，懒得去说。至于哥哥为什么会在这里，嘿嘿，这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哦，是哥哥你自己要进来的哟。”

“我自己要进来的？”楚眀羿大吃一惊，“老纸为那傻妞cao碎了心，哪还有闲心思进来欣赏风景，少扯淡。老实交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怎么样才肯放我回去。”

“哇呀呀呀，亲爱的哥哥大人，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强迫你，这真的是你主动要求进来的呀。”小猴脑袋高声说：“就在锁链落下，千钧一发，生死读秒的时刻，你说出了游戏中最高级别BUG，瞬间获得上古时代血脉传承之力，满血满蓝满级别，从青铜菜鸟晋升为王者大神，获得主角光环称号！”

“尼玛，给我说人话。”

“你脱坑了哥哥，最强王者正朝你招手，御姐萝莉在等待着你哟！”

答非所问，气得楚眀羿冲过去直接就是一脚，小脑袋皮球似的飞出去老远，没过一会又滚了回来，蹦蹦跳跳，生龙活虎。

楚眀羿捡起铁棍，他打算给这个不好好说话的家伙一点教训。

见势不对头，小猴脑袋立刻变了副嘴脸，收起嬉皮笑脸说：“ok，看来哥哥不喜欢这类幽默。”

恐怕只有傻缺才会喜欢吧，楚眀羿在心里吐槽道。

“其实...整个事情的原委，都要从哥哥被锁链围困说起，还记得你当初的话嘛！‘如果只有恶魔才能杀死恶魔，我愿化身为魔不管是谁不管你是神还是魔，请赐我暴与力。’在那一刻，古老的封印被解除，就像《火影忍者》里鸣人解除九尾封印，哥哥，恭喜你放出了心中的君主！”

“心中的....君主...”

莫名的恐慌忽然抓住了自己，楚眀羿觉得整个人都在颤抖，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而这个事情和自己紧密相关。

“宾果，就是君主诶，比哥哥要强上数百倍。比哥哥更帅，比哥哥更坚强，比哥哥更果断，是一位完美的....持权者！”小猴脑欢快的跳跃，“真令人兴奋诶，真令人开心诶，哈哈哈，哥哥，是不是很好奇，另一个自己会做些什么哩？”

楚眀羿愣愣的抬头看着对方，好奇么？与其说好奇，倒不如说畏惧更为恰当吧。

真是嘲讽，我居然在畏惧自己？

可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畏惧自己？

这种感情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敏锐的直觉在警告自己，存在于身体里的另一个，名叫所谓“楚眀羿”的家伙，是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存在，它会摧毁某个至关重要的心爱之物。

“我的身体里，住着恶魔！”楚眀羿摸着胸膛，喃喃道。

小猴脑并没有听到他的细语，依旧沉积在欢快当中。

“我要回去！”

“啊嘞？你要回去？是我听错了么？”

“我要回去。”

“哥哥，你是在开玩笑吧？现在回去干嘛，在那个世界里，你什么也做不了哩。”小猴脑说：“强悍无匹的敌人，危险重重的禁地，勾心斗角的阴谋，以及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关系。哥哥，你就是个软柿子，没有刀子般的心，回去只会成为牺牲品！”

“心慈手软的人，躲在巨人身后，好好活着就好了，逞强什么的，只会头破血流！”

“我..要..回..去。”楚眀羿一字一顿，恶狠狠的说。

“喂喂，话说我的心灵鸡汤失效了吗？哥哥你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哩，放心交给另一个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就好了，他会处理的非常酷。”

“干净利落的手刃仇敌，势如破竹的突破禁地，牛掰帅气的坐拥美女！颜值爆表，小rou丝逆袭高富帅，王者归来。这难道不是哥哥你想要的么，不需要自己再cao心，安心享福就好了，何必做老好人，那吃力不讨好的傻事。”小猴脑铿锵有力的说：“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只要点头，完全不是梦。”

不得不佩服小猴脑的言辞，这段话真的很诱人！

楚眀羿忽然笑了，半低着头。

“作为一个人，尤其是作为一个男人，又怎么可能会没有野心。‘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可以说是每个男人的最高向往吧，正因为有这种向往，才会去勾心斗角，才回去尔虞我诈....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蛮幸运诶，只需要待在这里，就能拥有这些....简直和君主一般啊。”

小猴脑的嘴角露出满意的弧度。

“可是！”

楚眀羿大吼道。

“如果，不去承担自己的责任，不去面对自己的困难，不去解决自己的烦恼，不去做自己该做之事，不去行自己该行之路。一味的贪图享乐，不劳而获.....那我...还是我么？我还叫...楚眀羿么？”

楚眀羿抬起头，眼神是如此的坚定。

不曾怀疑过，即便那是错的，也会坚持不懈的走下去，为此付诸一切也再所不惜。

“我爱的人，活在水深火热，牵挂我的人，还在遥遥相望。现在你却让我不去管这些，像个懦夫似的躲在强者背后，苟且偷生....抱歉，我办不到！”

小猴脑愣愣的看着对方，无奈的叹息。

“这么说，是非走不可了。”

“恐怕是这样。”

“哎，话都说到这份上，看来不管我怎么劝你都没用了。”小猴脑说：“既然要走，那就走吧，弟弟毕竟不能强迫哥哥呢。”

巨大的摆钟发出震天声响，空气如同水面掀起阵阵涟漪，每一波打在身上，身体就会变淡一份。

“哥哥，如果遇到跨不过去的坎，记得召唤我哟。小弟别的能耐没有，一般的麻烦还是能搞定的！不过，代价就是你要在这里陪我几天哦。”

楚眀羿回头看向他，过了几秒，忽然笑了。“我绝不再回来。”

小猴脑微愣，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切，哥哥886！”

楚眀羿的身体在眼前，逐渐消散，最终化作一缕浊风消散于无。

小猴脑静静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呆了好久好久。

“你会回来的哥哥，这里才是最终归宿，无论你承不承认，这就是命运，没有人能逃出命运的枷锁。”

萧瑟的风带着声音穿了好远好远，无数的残肢摩擦，仿佛在演奏一场盛大的，恢宏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