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练完功,卢晓航带领王府二十名护卫,来到府仓之外。 卢晓航刚刚掏出钥匙,只见一个府仓管事飞奔过来,大声喊着:“殿下不能啊!” 卢晓航很奇怪,看了身边的清风一眼,清风低声说道:“府仓管事柴青。” 卢晓航奇怪地问道:“柴管事有何事?” 柴青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说道:“殿..下,粮食..不能放。” 卢晓航更加奇怪了,说道:“为什么不能放粮?” 柴青说道:“河南饥荒,到处都是饥民。世子一旦放粮,饥民必将蜂拥而至,到时候洛阳府就会被饥民充满,万一府仓粮食不够,饥民一旦冲击王府,在下百死莫辞啊。” 卢晓航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柴青面色一喜,心说:能把这愚蠢的世子说动,等到王爷身体好了,免不了又是一件大功,保不齐从此入了王爷的法眼,一步登天了。 想到这里,柴青已经喜不自禁了。接下来他的笑得合不拢的嘴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只听卢晓航接着对身边的一个人说道:“董绍,你去把府仓大门打开,招呼人往外面搬粮食。” 董绍接过钥匙领命而去,柴青已经愣住了,说道:“殿下,你这..” 卢晓航心说:难道我要告诉你就算不放粮福王府一年之内也必定会被攻破,到时候我家的粮食让别人拿去送人情,不如现在我送了。 心里这么想着,却不能这么说,于是略一思索,开口说道:“这个本世子自有办法,你就不要管了,总之福王怪罪不到你的头上。” 柴青一听世子语气松了,立刻争辩起来:“殿下,你趁着王爷病重,盗取府库钥匙,想要胡闹,必要先过我这一关!” 卢晓航头都大了,心说:你怎么这么能墨迹,我都把你的责任摘干净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无奈地问道:“如何能过你这一关?” 柴青气势更足了,高声喊道:“想要开仓放粮,必须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卢晓航一听,说道:“好啊,别的不擅长,本世子最擅长的就是将人乱棍打死!” 话音未落,柴青脸都白了,心说怎么忘了这世子暴虐的本性了,此时想下台大话都放出去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卢晓航一看,连忙说道:“柴管事,你管不了我可以去找王爷告状啊。” 柴青一听,台阶来了,立刻说道:“世子殿下,我必要到王爷面前评评理!”说着头也不回三步作两步离开了这里。 清风在卢晓航身后笑道:“殿下莫不是真要打死他?” 卢晓航叹道:“他如果一开始以死相逼,我必然不敢说打死他之类的话。可是他是看我语气软了才以死相逼,想必想死的心也是有限。”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放粮的地点是卢晓航选的,就在洛阳东市一块空地之上,平时刷把式卖艺,搭台子唱戏的都选这块地方,地方宽敞,四通八达。 卢晓航也正是看重了这点,发粮食肯定不能在王府周围,万一粮食发完了人们赖着不走,堵塞王府不说,搞不好还会引起暴乱。 来到了这里,早有王府下人搭好了台子,可是早得到消息的人群早已堆满了四周。 看到木板车上粮食的袋子,人群仿佛闻到了粮食的香味,一时间群情激动,仿佛要冲过来抢粮食了。 见到此景,卢晓航连忙冲上高台,也幸亏这几日日日习武,要不然凭他这个身躯,还真不好上去。 卢晓航喊道:“洛阳的父老乡亲们!我是福王世子朱由菘,大家想领粮食,先听我说两句。” 人群一听说正主来了,都停下了脚步和交谈,直愣愣看着卢晓航,等他说些什么。 卢晓航开口说道:“粮食,我会给大家发。但是大家不要争,排好队,今天吃完了明天还有。若是今天抢光了,明天我可就吓得不敢出门了,到时候可没人给你们发粮食!” 人群哄然大笑,接着王府护卫们配合人群中有权威的代表们开始排成一队。 半个时辰的时间,队伍已经排好。随着卢晓航点头示意,管粮食的护卫开始放粮。 第一天,卢晓航调来了七十担粮食,一担粮食换算到现在大概是一百斤。七十担就是七千斤。 这七十担里面有二十担大米,二十担小米,三十担黑豆。 卢晓航也想像电视里面一样都放清一色的大米,可是他研究了府仓的账目之后才发现他放不起,如果只放大米的话,他就算把王府府仓全折腾干净了,也支持不了一个月。 粮食混合着发,一来能救更多的人,二来府仓能支撑更长的时间。 趁着王府下人发着粮食的时候,卢晓航开始拉拢人心。他只希望等李自成打过来的那天,城里的人就算不帮忙守城,也不会像歌谣里唱的那样:开开门来迎闯王。 卢晓航喊道:“洛阳府的人都说我们福王府朱门酒rou臭,不管洛阳几十万百姓的死活,今天我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个..天下的百姓都是当今天子的子民,福王府受封于当今天子,代天子放粮活子民!” 人群受到了感染,大部分是即将到手的粮食感染,小部分是卢晓航激昂语气的感染,一时间高呼:天子圣明! 在街边的一个角落里,一座轿子旁边,一个病态的中年人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殿下机警。” 轿子里面一个人笑了笑说道:“何以见得?” 病态的中年人说道:“殿下若不是将这救活万民的功劳推给当今天子,引起当今天子的猜疑,只怕锦衣卫三天之内就要到府中宣旨拿人了。” 轿子里的人哈哈一笑,说道:“稼轩,孤王这福王府挡得住多少锦衣卫?” 被称作稼轩的中年人摇摇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走出这一步。” 轿子里的就是对外装病的福王。轿子外的男人姓元,名才良,字稼轩,身无功名,却可随时出入福王府。 福王意兴阑珊地说道:“自从崧儿大病之后,性情大变,大概是他那一辈子都不甘心的皇祖母在天上保佑他,竟然让我看到了一丝希望。可惜..” 元才良接着说道:“可惜我们当时只觉得这孩子资质平庸,性情心机都非合适的人选,于是只把他当做福王来培养。” 福王说道:“稼轩,孤王今日才知世间之事早已注定了,谁能想到崧儿竟会有了如此转变,天不与我!” 元才良哈哈说道:“王爷不过知天命之年,在下也刚刚不惑,一切都还来得及。” 福王叹道:“只怕闯逆不给孤王这个机会!” 元才良笑道:“王爷多虑了,小小闯逆,世子殿下尽可对付!” 话音刚落,轿里轿外同时笑起来。这笑声,畅快无比。 台上的卢晓航也暗暗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本来他是打算用福王府的粮食为福王府收买人心的。 话都到了嘴边了,他的心突然一阵悸动,然后他想起了袁崇焕,想起来崇祯可不是他那个只会做木工的哥哥,若是引起了他的猜疑,只怕李自成杀不到洛阳,圣旨先到了洛阳。 想到此节,卢晓航连忙改口,将放粮的举动全部推到了崇祯身上,心说:我拿着自己家的粮食替你收买人心,你总不至于再猜疑福王府。 世子未出府之前就给放粮的管事传话,放粮的标准是一人一两大米,一两小米,一两半黑豆。 这样差不多有两万人能分到粮食,对于洛阳的人来讲可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是洛阳的饥民大多聚集在城外进不了城,城里的饥民差不多都能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至于吃不饱的问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卢晓航也想救全洛阳甚至全河南的人,但是府仓的粮食有限,如果不能有节制的救人,到后面只会饿死更多的人。 若是后面无粮可发,柴青所说的冲击福王府必然会发生。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卢晓航还是懂一点的。 放粮的过程中,不免会出现龌龊与肮脏。地痞恶霸甚至饥民之中身体强壮的人都想要多领些粮食。 领了一次转过身去就站在了队伍前面,准备再领第二次。甚至动手抢夺老弱之人领到的粮食。 这一场景让卢晓航很头痛,今日只想到了放粮却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景,人性的卑劣在饥饿面前体现的淋漓尽致。 卢晓航今天只带了二十名王府护卫,维持队伍已经颇费力气,想对这些人进行制裁根本就是有心无力。 卢晓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怀疑,如果自己救的人都是这样的人,那还不如让他们饿死,他们的行为必将会贻害百年甚至更长。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打打杀杀只能一时见效,黑暗中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这种肮脏只会变本加厉。 还好现在他们出现在了阳光之下,不然自己以为救活了洛阳城里的人,其实只是救活了一部分恶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