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紫染倒吸了一口气,恍若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丝丝凉意浸袭蔓延,那种窒闷的感觉让她几乎喘不过来气,远比寒症发作的时候更折磨人。
那个跪在大街上说要卖身葬父的小女孩,那个似乎永远都是怯怯懦懦的小丫头,那个平日里不多话、却总在关键时候适当地表达着关心的昕梓,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昕梓……”
话音未落,一道冰冷彻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紫染,朕真想不到,你会做这样的事!”君洛寒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狠狠打断了她。
苏紫染身形一晃,刹那间脸色煞白。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个男人是怎样的一副表情,脸色会有多么难看。
是该有多失望,才能用这种口气叫出她的名字?
弯了弯唇,苏紫染近乎惨然地一笑,可是她没有回头,而是一步一顿地朝前走去。
“为什么?”苏紫染两眼直直地盯着昕梓,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昕梓,为什么?”
小声的呢喃被山崖边呼啸的狂风和男人震怒的沉喝再次打断。
“昕梓,朕命令你放了倾妃,否则朕绝不会放过你!”
“皇上,奴婢+一+本+读+小说 xstxt恕难从命。”昕梓固执地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缓缓移到苏紫染身上,“娘娘于奴婢恩同再造,哪怕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只听娘娘一人吩咐。”
“你当着朕的面挟持倾妃,你的主子照样难辞其咎。还不快放了倾妃!”
昕梓嘴角微微一扬,扣在花倾城脖子上的手愈发用力了两分,“做都做了,那昕梓何不替染妃娘娘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更何况,皇上深爱娘娘,又怎么舍得伤她半分?”
君洛寒握紧了拳头,“你信不信,若是你敢对倾妃不利,朕就让你的主子陪葬!”
“陪葬”二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紫染咬了咬苍白的唇,山风咧咧,吹起她柔软的发,挡住了眼前的几许光景。
袖中的两手抖得厉害,她依旧没有转身,固执地又问了一遍:“昕梓,为什么?”
昕梓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闪烁的眸中掠过一丝歉疚,下一秒,却又倏地垂下眼睫。
苏紫染偏过头,那个被劫持的女子,此刻却一脸讥诮地看着她,凤眸微眯,唇角还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心,蓦地一沉。
一个被劫持的人,怎么可能是这样的表情?
她愣了愣,起初是想笑,想质问一句这也是听的哪门子吩咐?可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从昕梓决绝的眼神中明白了方才那句话的意思——那个对昕梓的恩同再造的人不是她,而是花倾城!
就在此时,男人又突然出声:“苏紫染,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好说。你若怪朕昨夜没有回来,朕可以解释!”
苏紫染身形微微一僵。
解释么?
很可惜,她不稀罕了。
闭了闭眼,苏紫染幽幽地回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远处那个脸色铁青的男人。
四目相对,一个墨瞳深邃,沉怒不语;一个眸色深深,眼含嘲弄。
苏紫染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定定地看着面前两个姿势可笑的女子,轻嗤一声:“昕梓,我很失望。”
她全身心地信任,到头来,对方却是别有目的地接近。
狂啸的风,似乎有那么瞬间的停滞,空气中,就连呼吸的气流也变得凝固起来,静谧得可怕。
突然,昕梓拖着花倾城一起直直地后退了好几步。
“昕梓!”苏紫染一惊,不意她会如此,本能地抬了抬手想要拉住她。
同一时间,“咻”的一声,一支冷箭划破寂静的长空。
意识到那箭支的方向是朝着昕梓的方向而去,苏紫染又是一愕,原本欲拉人的手立刻变了方向改为推,却不想,手甫一扬起,就被一股强大的掌力打中。
“刺”的一声,箭支没入皮肉的声音。
雪白狐裘落地,艳色的身躯遥遥震开,如同一片残破的落叶,迎风坠落,染红了寂静的长空。
因为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苏紫染有片刻的怔愣,也只是那么片刻,然后她就笑了。
耳畔是喧嚣的风声,她却笑得绝艳。
其实早在他说出“陪葬”二字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无论“恩人”还是“爱人”,无论他分不分得清自己的感情,在他心中,终究还是花倾城更加重要。哪怕自己与他同生共死,他的心里仍旧只有一个花倾城,危机关头,立见分晓。
所以他才能在完全不了解事实真相的时候,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相信了眼前这一切。
两载夫妻,落到如今这般下场,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一切只能怪她自己痴妄。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