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扪心自问

老人走后，天地间的雪花突然停了下来。洪武听见了老人最后的一句话，心神开始渐渐平静。而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满身的血迹居然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受过伤一般。而胖子，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缓缓站起身，施展“灭世净莲”所受的内伤似乎已经好了。

“洪小子，看来这雪花有古怪啊，那老头，到底什么来头。”胖子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除了体内的法力还没有恢复以外，rou身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几句话的功夫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简直不可思议。当初施展“灭世净莲”的伤，可是用了整整一个多月才好的。

“不管什么来头，看样子，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洪武摇摇头，同样站了起来，凝望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是要我们少开杀戒啊！”

“我佛慈悲，他的话你真的信？虽然我们与岳南天的战斗波及了这座村庄，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那老不死的抓了我们的弟子，根本连跑路的机会都没有。”胖子皱了皱眉，表情依旧有些阴冷。

“呵呵，胖子，老人家说你有深仇大恨，我倒觉得是真的。”洪武摇头淡笑一声，突然转移了话题。那老人显然是某个隐居在此地的大能，至少都有金丹期修为，甚至更高。对方突然出现，明知海蜃仙葫和水墨山河扇的存在却没有半点抢夺的心思。光是这份心境，就足以让洪武敬重了。

胖子表面上嘻嘻哈哈，整日游手好闲，猥琐无比。但杀起人来砍瓜切菜一般，出手狠辣，毫无慈悲心肠。两人第一次在齐国的卧龙谷见面，洪武就从胖子的眼神与憨笑声中感觉到了强烈的杀念。对于初次见面的人都有这等反应，胖子心中的杀意之重绝非老人危言耸听。

心中有强大杀念的人，要么有着深仇大恨，要么就是嗜血魔头。以洪武对胖子的了解，明显是前者。如此说来，陈康叛出黄衣教的原因似乎就能够解释了。

“嘿嘿嘿，洪小子你开什么玩笑。本真人游历九州，逍遥快活，跟我有过节的人都死了，哪来的深仇大恨！”胖子闻言，嘿嘿怪笑起来。随后，只见他眯着双眼，憨笑道：“洪小子，你身上才有什么大秘密吧。不但以命火中期的修为领悟了火行真意，更是能够和真人境三阶的大高手拼杀。神通之强，简直无法想象。你说你是散修，我现在打死都不信。”

“哼，我就知道，想从你口中套出点东西，比飞升仙界还难。”洪武闻言苦笑，立刻没有了追问下去的打算。胖子身上隐藏着大秘密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不过对方既然不愿意说，洪武自然不会傻到刨根问底。这世上，谁人没有秘密？就连凡夫俗子都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事情，更何况是寿元悠长的炼气士。朋友之间如果哪一天将一切都摊开来讲明白了，恐怕就是分道扬镳的时候。

洪武不再追问，胖子自然乐得装傻。两人相识一笑，都明白了各自的心意。

“哈哈哈哈，走吧。这次算是因祸得福，使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洪武摇晃着手中的海蜃仙葫，目光深邃，大有深意地说道。

“嘿嘿，没死就行。快点吧，别让两个小兔崽子担心太久了。”胖子闻言，嘿嘿哂笑两声，祭出金刚飞轮朝村庄的北面飞去。随后，洪武收了法宝，六道剑气在身后纵身，也消失在了原地。

高天之上，洪武俯瞰村庄，只能看见一片狼藉。几乎五成的房屋全部倒塌，不知多少村民被法力的余波震死震伤。天地间，到处都是悲痛的哭泣声。这些村民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村庄却在突然间遭受了灭顶之灾。不论男女老少，不论是在家里休息的还是在田地里劳作的，全都毫无差别地死在了突如其来的灾难之中。

“这就是众生本来的面目啊，渺小、脆弱，区区几十年寿命，还没真正了解这方天地便已经化为了骸骨。唯有开始领悟天道，炼气修行，才有那一线生机。”洪武俯瞰着地面幸存下来的村民，不禁感慨万千。凡人始终太渺小了，在炼气士眼中，与蝼蚁并无区别。弹指之间，就能让无数人灰飞烟灭。甚至，他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在炼气士斗法的余波中死去。可悲，可叹！

“是心随杀念还是杀念随心？我领悟真人之意，本该有灭杀苍生的无情与勇气。可现在，为何生出了一丝慈悲？”洪武扪心自问，顿时眉头紧皱，御空的身形猛地停了下来。

“洪小子，你搞什么鬼？”胖子见状，神色一动，跟着洪武的目光望去。只见村庄如同经历了地震般，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与百姓的尸体。失去亲人的百姓在嚎啕大哭，失去爱人的百姓痛不欲生。转眼间，宁静的山村已经成为了人间地狱。

胖子看了片刻，目光迷离，脸上的神情有些波动。刚要说话，却在耳畔听到了洪武的声音。

“下去走一趟吧，他们因我而死，若不做些什么，心中难安。”洪武缓缓开口，目光柔和，不禁叹了口气。

“嗯，不论佛门还是道门都讲因果。唯有魔道，只求力量，不顾苍生的死活。我法禹真人的手中虽然人命无数，但都是该杀之人。而他们，本不该死的。”胖子闻言，也忍不住连连摇头，语气之中难掩愧疚之意。

灭杀敌人是一回事，祸及无辜又是另一回事。胖子虽然杀人无数，但对普通百姓却没有任何杀念。如今这个村庄的百姓因他们而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胖子的心中也难免过意不去。

“仅仅只是过意不去吗？仅仅只是心中愧疚吗？”沉默了许久，洪武才缓缓开口，语气悠扬地叹息着。他的话。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好像在对旁人说，更像是在询问天地。

“这就是炼气士的道心啊，除我之外再无它物，又如何会将凡人的生死放在眼中。”

“洪小子别惆怅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凡人的处境。下去吧，多耽搁片刻，恐怕死的人就越多。”胖子闻言，脸色一变，也不管洪武在想些什么，顶着一轮红日缓缓朝村庄落下。洪武见状，嘴角微微牵动了两下，摇头苦笑，迅速地朝地面降落。

村庄上空，两道身影从天而降。胖子脚踏金刚飞轮，头顶大日红光，面目和善，憨态可掬。洪武则是以剑气御空，身后六道剑影纵横，仙意盎然。当两人飞至村庄上空数百米之时，幸存的百姓终于发现了这两道身影。

一时间，佛光漫空，七彩琉璃。洪武与胖子御空而来，当真如天上神仙下凡。这一幕，对于这些幸存的百姓而言，简直是震撼到了极点。

“是神仙，神仙来救我们了。”

“天呐，真的有神仙降临了，难道是我们冒犯了神明，老天爷才降下灾难的吗？”

“快跪下，恭迎神仙。我们大愚村有救了，求神仙保佑，求神仙保佑啊。”

此时，所有幸存的百姓都跪了下来。人们的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地朝空中磕头、膜拜，祈求神明的保佑。村庄刚刚经历了如此巨大的灾难，让这些百姓的心灵脆弱到了极点。洪武与陈康御空而来，周身光芒四射，在他们眼中立刻成为了救苦救难的神明。

“都起来吧，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陈康落入地面，看着跪倒在地的村民，也不废话，直接挥开法力，将所有人都扶了起来。与此同时，胖子脑袋之后的红光陡然爆发出万丈光芒，如烈日当空，将方圆百丈的虚空都笼罩了起来。

随后，一阵阵梵音自陈康的口中吐出。那些被大日红光罩住的村民，脸上的气色明显开始好转。而且在佛音的洗礼下，所有人都停止了哭泣，悲痛欲绝的内心也开始平静下来。胖子所念的经文，是中，用来安抚众生之恐惧的经文。不但有凝神定气的功效，也可以修复rou身表面所受的轻伤。不过诵读佛门真言，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胖子体内的法力虽然所剩不多，却还是将救人放在了第一位。

“大家不要激动，也无需恐慌。现在，将没有断气的村民集中到这里，我会施展法术救治。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尔等的机缘了。”洪武说罢，身后剑气纵横，猛地朝一处废墟冲去。他的神念能够清晰地感应到，一个受了重伤的百姓，虽然没有断气，但生命力却在飞快地流失着。只见废墟之下，掩埋着一个魁梧的中年大汉。不过此时，壮汉的脸色异常惨白，大腿被压在石柱底下，根本无法动弹。看着到处都是血迹的废墟，洪武剑指飞扬，瞬间将偌大的石柱斩成了两段。随后大袖一挥，一大片紫色火焰飞出，将石柱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