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自恃容貌出众,她笃信,形大人只要见过自己一面,必定终身难忘。
“话虽然是邢妹妹说的这个理儿,但我却不能不惦记。”三姐眼圈一红:“妹妹既不肯帮这个忙,我也只好另寻他法了。”
史湘云在一旁听的真切,她忙道:“邢姐姐,尤三姐好一番诚心,你就帮她一帮,又有何妨世间皆有成人之美的典故,说不定邢姐姐还能圆成一段佳话呢”
尤三姐脸一红,垂着眼睑不敢看任何人。
宝钗和黛玉四目相望,也算弄明白了尤三姐闹这处戏的真实目的。二人不禁觉得此女太过狡诈,是个难缠的角色,起身便想拉着岫烟走。
尤三姐不达目的,岂能罢休?
“好妹妹,我和老娘、姐姐在这偌大的厩,没个认识的人,今儿得遇了邢妹妹,才知道自己以前那十几年竟是白活了,我托个大,想和你结拜金兰,不知妹妹可愿意不愿意。”
这一席话说出来,屋子里顿时寂静一片,连史湘云刚刚帮着说好话的人也不敢肆意搭腔。
大家都心道:这尤三姐还真敢说她燎亲非故,统共说上不到十句话,就敢肖想和邢家秀做金兰姐妹?
连贾宝玉也有些听不下,便要开口岔过此话题,免得大家尴尬。
哪知岫烟却先笑道:“容我糊涂,想问问尤三姐,这义结金兰可有什么讲究?”
“妹妹可曾看过桃园三结义?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妹妹和我结拜做了金兰,自然是有福同当,有难同享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姐姐自然事事以你为先。”
岫烟脸色大变,慌的摆手:“我怎么好拖累了尤三姐一生从此这种话休要再说。”
宝钗不等尤三姐狡辩,已经笑道:“我比三姐稍长两岁,就说句中肯的话,三姐也太过鲁莽了些,你今儿才知邢妹妹的名讳,余下半点也不了解,怎么就冒冒失失的说要义结金兰呢?”
尤三姐冷笑阵阵:“书中讲,桃园三结义的时候,那刘关张难道还要把对方家底打听的清清楚楚?我不过是凭着一腔热忱,才要和邢妹妹交好,才不像一些小人,尽是功利之心。”尤三姐不但没罢休,还反咬一口,明里暗里讽刺薛宝钗多管闲事。
宝钗脸气得发白,再不愿和这种卑鄙之人做口舌之争。
黛玉笑盈盈的挽住岫烟:“我的姐姐天生人缘好,那日在程尚书家,徐太妃的外甥女抢着要和姐姐结拜,再有佥都御府袁家的两位秀,礼部侍郎周大人家的嫡秀,亲勋翊卫羽林郎将翟大人的千金......”
林黛玉每说一个名字,那尤二姐和尤老娘便变一次脸,先是由红转白,再是由白转青。糊涂如尤老娘之人也听得出来,这位姓林的姐儿是舀话舀身份压她们呢
尤二姐不禁暗恼妹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这几位姑娘嘴巴严实泄好,万一也是个爱嚼舌根子的,出了这道门就胡乱嚷嚷起来,自己的好名声非叫三姐儿给拖累到泥潭里不可。
尤二姐越发的对岫烟、黛玉等人陪侍小心,堵住了三姐儿的话,恭恭敬敬把人送出禅房。
山上苍树蔽日,气温凉爽宜人,大伙儿正松口气之际,岫烟忽然大笑起来,弓着背上气不接下气。
众人一愣一愣的没人敢接话,等了许久,史湘云才仗着胆子轻轻问:“邢姐姐,你怎么了?”
岫烟好容易止住笑,经史湘云这么一问,险些又没忍住。等进了贾母的禅院,她这才好笑道:“刚才在里面,我也不好叫尤三姐难为情,便没说出来。她口中的形大人不是别人,正是镇抚司里的宋千户”
众人不由得面色一变。
镇抚司的“大名”无人不知,那个衙门从来只干问斩抄家的差事,说他们救人,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