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爷爷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长叹口气，垂头不语。这事，他当年也不是很同意，只不过林奶奶说，倪小雅八字硬，是个丧门星。他们儿子本来身体健康，娶了她回家，生了阴阳脸的丫头片子不说，还把肾给弄坏了。

“还不是怕你被克着。”林奶奶理直气壮。

“娘，你怎么能瞒着这么大的事。”林维德无法抱怨生他养他，一心为他着想的爷娘，只恨自己眼睛瞎了，真以为有好心人给他无偿捐肾脏。竟然一点都没怀疑丈夫重病，做妻子不在床前服侍，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的情况有多诡异。

“二被告，三被告，请回答是或不是？”女法官皱皱眉，按照程序冷声询问。

“是。”林爷爷点头。

林奶奶想说不是，刚要开口，就被林维德用胳膊撞了下，警告她不准在法庭上胡说八道。

得到意料中的回答，女法官继续询问，“当年是你们跪在原告倪小雅面前，求她把肾脏捐给被告林维德，并要求她隐瞒此事。”

“不是。”林奶奶霍得站起来否认。

“是她自己愿意捐的。”她布满褶子的脸在这一刻，看上去特别凶神恶煞。尤其是盯着林若倪的眼神，恨不得当场吃了她。

“原告方有不同意见吗？”女法官转头询问。

“我有证人可以证明，当年是二被告和三被告跪着求我娘捐献肾脏给他们的儿子，并隐瞒此事。”林若倪神色淡淡地说。

“传证人。”女法官宣布。

很快，当年主持手术的医生和护士分别站到证人席作证，证明原告方说的事是他们亲眼见证。铁证如山下，林奶奶的老脸抽搐了几下，狠狠盯看林若倪几眼，愤怒地坐下。林爷爷的脸皮没她厚，从林若倪说出儿媳妇捐赠肾脏的事以后，他就不再说任何话。

林维德面色灰败地瘫坐在位置上，脑子里想着，等官司结束，他该怎么办？几乎不用想象，他都能猜到明天报纸电视上会怎么报道这件事！

全完了！他这辈子全完了，再也没翻身的日子了。

“原告，你要求被告归还属于你娘的肾脏？”女法官惊诧，这种出人意料不给人退路的请求，她还是头一次碰到。

这小姑娘究竟有多恨她爸！

“是的，法官。”林若倪面色沉静。

“死丫头，你这狗娘养的贱人，我要撕了你。”忽然，林奶奶冲出被告席，扑向坐在对面的林若倪，林爷爷阻拦不及，连忙追在后面，林维德反应过来，跳着奔过去帮忙拦住他娘。

底下旁观席的德叔、老六、小和尚他们见状，不约而同地冲过去保护林若倪，双方在法庭中央混战成一团，女法官使劲敲着她的小木槌，大声呼喊庭上的法警过去分开发生冲突的原被告双方，最后见事态控制不住了，她只能无奈地宣布休庭。

“文安，你家那小姑娘要那颗肾脏的主意该不会是你出的吧？”回到办公室，女法官皱起眉头，问自家表弟李文安。

李文安挑起眉梢，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你看着判吧。”

“看着判，你知不知道你丢给我多大的难题？”女法官没声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坐到办公桌后面，拿起林若倪先前呈上去的证据，啧啧叹道：“还真看不出，这林维德居然是这种人。”

“我跟你说，肾脏是别想了，最多是赔点钱。”

“我们本来也没指望你能把肾脏判回来。”李文安不以为意地走到窗户前，目光投向渐渐阴沉的天空，看样子，要下雷阵雨了。

“没指望，你还提出来。”女法官忍无可忍，训斥道：“没事就常回家看看，舅妈她已经知道错了，你也该原谅她了。”

“知道错了又怎样？”李文安面带冷漠，“人都已经死了。”说完，他定定凝视一会天空阴沉的乌云，拂袖离开。

女法官叹口气，心里也清楚，当年的事，是她舅妈做的不地道，嫌他表弟女朋友家穷，使出了浑身解数拆散了她跟她表弟。那女孩子没死，事情或许还有转换的余地，哪想那女孩子跟她表弟分手不久，就在大马路上出车祸死了。

这事，也成了她表弟李文安一辈子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