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武之人的体质就是好,半夏们本以为齐明澈晚上会发烧,还特意准备了强效消炎丸和退烧药,哪知人家嘛事没有,一觉安睡到天明。半夏查了房,提醒宿生和小念好好照顾,按时喂消炎药和补血药,便来到前院诊室找风轻若商量晚上之事。
“师兄,你说这几个孩子能守口如瓶吗?毕竟这事不是闹着玩的,事关医馆声誉和前途,甚至是宿大哥和咱们的身家性命!”半夏想想这些学徒迥然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免担心,再想到事发的后果,更是紧张的不行。
“事情都发展到这步了,你再担心有什么用?不如放手去做!现在与其担心还没发生的事,不如想想这几个孩子是否都适合学习外科,‘因材施教’可是你提出来的,光靠喊喊可是不行的!”风轻若倒是看得开,轻松几句话就把问题转移了。
半夏想想也对,“师兄,你这么说,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是发现,是了解。白卿卿当年央求太后把她硬塞进医馆,是因为她听太后说师傅医术高超,这孩子便下定决心来学习,只为她爹调养好身子,好给她添个弟弟。所以她对药材和食疗方子情有独钟,非常用心的学习。黄玉给她做跟班也不是没道理的,因为黄玉也偏好这些,呃,用你的话说,他的理想就是将来当个妙手回春的杏林泰斗,这孩子野心倒是不小呢。对外科最感兴趣的就是宿生了,原因就是他从小就在他爹身边,习惯了在人体上的缝缝补补,不同的就是生的和死的!”风轻若不紧不慢的随口说着。
“是吗?师兄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呢,要不今天给他们开个会了解了解,然后让他们选师傅吧?”
“了解他们的兴趣所向倒是可以,选师傅我看还太早,等这次考核完让他们轮流跟随咱们看诊倒是可以。”
“好吧,就听师兄的,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可今晚的事到底怎么说呀?”半夏又绕回原题。
“实话实说,自愿原则,谁愿意去就去,不愿意也不强求,但都要保密。这几个孩子都是可以信任的,你把这事当成一次集体活动就好,没必要紧张。”风轻若倒是成竹在胸。
“知道了,师兄,这事就交给你了,我一会儿抽空去诸葛府看看,今天应该就采完了。”
“恩,你去看看也好,光靠轩仁盯着我还真不放心,这药可是襄王的了,咱怎么也得保证药的质量才不会污了医馆的名声。我看这天也快要变了,估计得下雨。”风轻若透过窗户看看外面多云的天空,不免忧心。
提到姬兰襄,半夏想到了被赏的四颗夜明珠,“呀!师兄,那夜明珠就那么招摇的放在手术室好吗?万一让小偷惦记上就不好了!”
风轻若看着一惊一乍的半夏,轻轻摇摇头,宠溺的笑说:“诸葛大小姐有句话说得特别对,等你想起来,黄花菜早凉了。人家黄三早收好了,这些小事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半夏嘟嘟嘴,白了风轻若一眼,转身出屋忙去了。回到诊室,半夏接诊了几个病人,又预演了一下晚上要上的解剖课,转眼就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半夏来到后院,准备看过齐明澈就吃饭,然后去诸葛府。谁知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争论声。
“小念你看,奶奶一看你明澈叔叔康复的不错,一高兴就在泰兴楼订了这么多菜,哪知他还不能吃,要不你和宿生一起用了吧?”佘太君充满慈爱的声音传来。
“奶奶,你们在这里住院,就是医馆的病人,我们医馆人员哪能吃你们病人的东西,这于理不合!”小念小大人似的回绝,很是坚持原则。
“宿生,要不你帮奶奶劝劝小念,这么多菜不吃丢掉多可惜,泰兴楼的手艺很不错的!”佘太君又转战宿生。
“老太君,小念说的对,我们不能坏了医馆的规矩,要不你把饭菜赏给下人吃吧,这样也不浪费!”宿生也回绝,还好心的给出主意。
半夏听到这里,走进病房,便看到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有鸡有鱼、有虾有肉,偏甜口,这哪里是病人该吃的,分明是小孩子喜欢的。半夏心下了然,老太君是想请孙子吃饭呢。
“宿生、小念,长者赐,不可辞!既然老太君请你们吃,你们吃就好!哪里那么多理由。”半夏说完便看到老太君微红着老脸感激的冲自己尴尬的笑笑,半夏也回以友好的笑。
宿生和小念狐疑的看看半夏,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带头破坏医馆规矩,但还是很懂事的应承下来。半夏给齐明澈把把脉,摸摸体温,看一切正常,正要告辞离去,老太君出声邀请。
“半夏姑娘既然来了,也一起用饭吧。”
“不了,老太君,我去饭堂随便用点还要去诸葛府看看草药,你们慢用!”半夏可不想坏老人家共享天伦的好事,言罢走出病房……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半夏刚吃完饭就被白卿卿跑来拉到了会客室,里面坐着明眸清澈无波的姬晚思。白卿卿说姬晚思前来就医,可半夏不明白她为什么等大夫休息时间前来,她不在诊室而来会客室等,这又是何意。
白卿卿再次给二人引见后便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二人。姬晚思用她那双纤尘不染的双眸紧紧盯着半夏的双眼,是的,盯着!并且一眨不眨;半夏不明所以,但依然没有退宿,坦然的回望。二人谁也不说话,一时间房间安静极了,时间的脚步仿佛停下一样,二人定格一般维持着不变的姿势,唯一运动的便是呼吸。突然,半夏看到姬晚思的双眼轮廓开始变弯,嘴角也上向上拉扯,然后就是经久不息的清脆笑声,声音由小到大,直到狂放不羁、直到眼角含泪。
半夏不再正襟危坐,而是改为双用环胸,窝在椅子里,似是不明所意,又似心如明镜般的看着姬晚思一个人的表演。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如同开始时的毫无预兆。
“夏大夫,你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姬晚思惯性的抽噎二下,突然出声,不等半夏回答,举起右手,大拇指上多出的第六指暴露无疑,姬晚思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右手,继续说着:“夏大夫你看我需要把它割了吗?”
“你心中已有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半夏继续原来的姿势,也不起身。
“可是别人都说没了它我会变得更美!”姬晚思有点委屈的说着,还伸出左手摸摸多出来的那个小指头。
“更美?美的标准是什么?而那个第六指于你又是什么?多它、少它于你又有什么意义?”半夏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往外抛。
“这个小指是我独特的标志,是我看清他人的媒介,更是我受人如此对待的根源。我活于现世,想标新立异、想特立独行、想活出自我,想活的有意义。而多出的这个小指给了我现在的一切,不然我会像绝大多数官家女子一样做政治联姻的牺牲品,高墙深宅,孤老一生。”姬晚思轻抚着第六指,逐渐变得正常,如第一次见面一样疏远。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你想过什么样的人生,那是你的思想决定的,它……”半夏指指自己右手不存在的第六指,“只是多出的一节小指,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由骨骼和肌肉组成的,没有思想,不会思考,你不要把过多的含义赋予它。是别人对它的看法影响了你,影响了你的生活。我想你是感谢它的存在的,为了迎合他人的观点,放出*,你才时时、处处表现出想把它除去,其实你心里是不想的!对吧?”
姬晚思没想到半夏真的懂她,并且一语中的,惊的她一时忘了回答。
“行了,不愿意割就别割,就说我治不了。没事也别装神弄鬼的,跟个神经病一样又哭又笑;也别整天装清高,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今年才多大?整天装来装去,不累吗?自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你家里人不是不管你吗?对了,你的家人不珍惜你,是他们没眼光,为了不把心放在你身上的人伤心难过是傻子,即使他们是你的父母兄弟。”半夏拍拍衣服,站起来,不顾形象的伸伸懒腰,接着说:“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就不陪你演戏了。”说完做个送客的手势。
“别这样吗?我再也不装了,你让我在你家医馆做工吧,做什么都行,不要工钱的!”姬晚思看半夏的姿势,迅速抓住她的衣角,央求着。
“你是不是一来找我就打的这个主意?”半夏挥开她的手,一脚轻颤,像个二溜子一样斜睨着姬晚思。
“呵呵,姐姐好聪明!卿卿老是跟我说你多牛多厉害,活得那么自我,人生那么精彩。我这不是想跟你做朋友还出此下策的吗?姐姐勿怪呀!昨晚又听说你救了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我就坐不住了,正逢卿卿来找我让你医治,我就顺坡下驴来了,呵呵……”姬晚思傻笑,双手轻轻对点着,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这次换半夏盯着姬晚思看了半天,撕下伪装的外衣,她就是一个单纯的追求自我的姑娘,有这样清澈眼神的人又能复杂多少,也许冥冥中就注定她俩成为朋友,要不然自己刚才也不会神经病一样陪她演戏了。
“一会儿营业去找黄三管事,让他给你安排,就说我说的。”半夏边说边走,她还要去诸葛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