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暄的这些话，其实句句都是实话，没有什么似笑非笑的糊弄和威胁。

句句都是出自内心发自肺腑。

但也正因为他这份认真，才让程以沫震惊，他竟是认真的！

就连程以沫都不知道，莫非暄对她有一种病态的感情。

一方面憎恨李沐遥破坏了他父母的婚姻，破坏了他的家庭，间接导致他母亲的死亡。

一直以来，莫非暄都觉得，李沐遥和程以沫，她们母女都欠他的。

另一方面，他留存的良知告诉他，曾经对程以沫造成了怎样的心理伤害。

在他父母婚姻破裂的事情中，李沐遥是有罪的，但程以沫是无辜的。

所以莫非暄一直以来，目睹着父亲莫城河娶了李沐遥之后本性难改，依旧花天酒地，在外面女人不断。

但莫非暄却一直劝父亲不要和李沐遥离婚，一来是不让李沐遥离婚分财产，二来是让李沐遥也体会一下当初他母亲所经历过的煎熬。

但他却始终关注着程以沫，关注得越久，他心中对她的感情就越发病态了，心中有着憎恶却又愧疚的情绪，矛盾胶着，使得他对程以沫，有种不正常的占有欲。

莫非暄始终觉得，他们是同类，有着一样稀烂破碎的人生，他们这样的人，就应该绑在一起，互相慰藉又互相折磨，至死方休。

看着她震惊的模样，莫非暄眼里的笑更深了，又朝她靠近了一步，说道，“沫沫，你我之间，又何必添上一个陆泊舟？你看，你从来都是知道的，泊舟是完美的，是幸福的，和我们这种残缺的人生不同。所以，我们俩就好，何必添上一个陆泊舟？到我身边来，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他声音低低的，语气里仿佛都搀着蛊惑的意思，声线低沉旖旎，像是恶魔的声音，在诱惑着人走入深渊。

莫非暄的手摊开，伸到了程以沫的面前来，干净的掌心，错综复杂的掌纹。

程以沫垂眸看着他的手，他的掌纹映进她的眼里。

她缓缓伸出手去，朝着莫非暄的手，莫非暄噙着笑，等着她的手落进自己的掌心。

然而，程以沫却是在手指将要接触到他的手掌时，陡然抬手，然后啪一声，打开了他的手。

莫非暄唇角噙着的笑，陡然滞涩，逐渐消失。

他眸子略略眯了起来，看着她。

看到的，是她眼里的冷笑，他还从来……从来没有看过她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冷笑。

程以沫在他面前，总是惶恐的，哪怕她已经懂得自保，并且也足够保护她自己，但是每每在莫非暄面前，总是惶恐不安，如同惊弓之鸟。

将他视为洪水猛兽，视为瘟疫恶魔。

从来没有这样的目光。

“莫非暄你错了！”

程以沫声音里也没有任何温度，和眼底里的冷笑相得益彰。

“我错了？”他扯开唇角，笑得森然，“那你说，但凡是你想要的，陆泊舟能给你的，我有什么不能给的？他疼你，我也能疼你，他有多爱你，我也能有多爱你。”

“哈哈……”程以沫笑了起来，似是觉得他可笑至极。

而这笑落在莫非暄的眼里耳里，只觉得刺，很刺，这尖锐仿佛能扎进心里，他咬紧了牙关。

与此同时，程以沫给出了他答案，“我想要的，是陆泊舟。你怎么给？”

程以沫凝眸看他，目光张扬而傲气，像是这么多年在面对他时就会有的惶恐不安瞬间就消失了。

听到她这个答案，莫非暄的牙关咬得更紧，一语不发，目光里的凛然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

程以沫继续说道，“所以你错了。我从来和你就不一样，我们的确都是一样稀烂的人生，一直以来生活在泥潭里。但我和你不同，我不打算和你在泥潭里纠缠着互相慰藉互相折磨，我已经爬出来了！你需要的不是我程以沫，你需要的是一个陪着你在泥潭里继续打滚的人，所以你对我招手，叫我下来吧下来吧，再来这泥潭里一起稀烂成泥吧。”

她每说一句，莫非暄的面色就更难看一些，他唇角紧抿着，不说话，只定定地盯着她，像是盯着从嘴边飞走的猎物一样，目光阴鸷。

“我不会下来的，你喜欢这泥潭，就自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我程以沫的确是从来就人生稀烂，但陆泊舟也从来就是我的转机。正如你所说，他那么完美那么幸福，所以我才要抓住他，每一次。他是能带我脱离这泥潭的救命稻草。”

莫非暄听了这话，紧咬的牙关松开了些，冷笑了一声，“稻草，是会断的。十年前就断过一次，不是么？”

“那又怎么样。溺水的人，就算看到断过一次的稻草再伸上来，就会不伸手去抓，就会心甘情愿去死么？”

程以沫毫不犹豫地打开手机拨通了物业保安室的电话，刚接通，她就冷声说了一句，“我是C座1103的业主程以沫，你们怎么能随便放人上来？麻烦上来处理一下，否则我明天绝对去物业投诉你们！”

保安在那头连声道歉，说着马上就上来。

程以沫这才挂了电话，依旧站在门口，以一种对峙的姿态站在莫非暄面前，丝毫没有退却的态度。

没一会儿就听得到那边电梯门开了，有两个保安急匆匆的过来，点头哈腰的，礼貌地请莫非暄和他们下楼去。

莫非暄并没拒绝，只是深深地看了程以沫一眼。

然后才转身，跟着两个保安朝着电梯走了去。

刚走进电梯，两个保安就笑得格外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还是有些为难的，要是业主明天真的投诉我们可怎么办啊？”

莫非暄只侧目扫了他们一眼，就随手拿出钱夹，从里头拿了薄薄一沓粉红色纸币出来，递给他们。

“今天麻烦你们了。至于投诉，她不会的。”

这两个保安之前就是因为收了莫非暄给的钱，才开了单元的门禁让他上来等。

眼下接了莫非暄的钱，自然是更加眉开眼笑。

甚至还热络地问道，“您和1103的业主是什么关系啊？”

莫非暄冷睨了他们一眼，两个保安不由得觉得头皮一紧，赶紧噤声什么都没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