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进门后,陈二奶奶和陈瑞武绝对不会去动用她的嫁妆,相反还会养着她,宝钗手里的银子八成还要贴补回娘家。 林宛如也能理解她的心情,一边是婆家,要做面子,要站得住脚,另一面又是弱势的寡母和不着调的哥哥,还加一个强势的嫂子,就是换了林宛如,只怕也不能安安心心的出嫁。 薛家和陈家这门婚事着实是高攀了,因此信儿传到贾府时,有人高兴有人则恨得要命,贾母笑眯眯的看着薛姨妈:“以后可就是亲上加亲了,宛如和宝钗,姐妹变妯娌,姨太太再不用cao心的了。” 薛姨妈笑的合不拢嘴,连连谦虚,王夫人作为薛姨妈的姐妹,薛宝钗的姨妈,本该是最高兴的那个,却一直没吭声,薛姨妈也没有理她,只是和贾母说预备多少桌酒席,请什么人,又问贾母是去薛家还是去陈家。 因为两边都和贾家有亲,到时候都会送帖子来,那肯定只能去一个,要按着亲疏远近,自然是薛姨妈更亲近,可薛家置宴请的都是什么人?陈家又请的什么人? 贾母自然更想去陈家,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含笑道:“我老了,身子乏得很,也懒得出门,到时候再说吧,若是我不能去,就叫二太太去你那边帮着cao持,叫凤丫头去陈家喝喜酒,两边都不耽误。” 薛姨妈笑着应了,道:“那我就先预备着。” 薛姨妈也不糊涂,听得出贾母的言下之意,虽说世情如此。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想着宝钗嫁到陈家也有可能受这样的气,心里就心疼,因此最后拍板又给薛宝钗添了些东西,女子的嫁妆越丰厚,婆家越轻看不得,腰板也能挺直。 薛宝钗出嫁那日,贾母果真带着凤姐去了陈家。王夫人则带着几个姑娘去了薛家,林宛如跟在沈氏后头帮陈二奶奶招呼客人。 贾母算是长辈,和其余几位老太太一起说话,林黛玉挺着肚子坐在旁边,也是笑盈盈的,她自幼身子弱,怀孕便是一道门槛。不得不经心,因此无论是贾母还是贾宝玉都小心翼翼,三天两头的请了太医来府里把脉,林宛如也担心的很,常常派人去看她。 许是精心呵护,林黛玉不仅没有憔悴,反而面色红润。颜色更好了。 她和林宛如悄声说起了贾家的事情:“如今宫里的娘娘是越发的得宠了,前阵子老太太和太太进宫,娘娘留了饭不说,正巧赶上皇上来,皇上还颇为和颜悦色的和老太太说了一会话,回来后老太太高兴地什么似的。” 林宛如笑道:“这不好么?娘娘得宠,贾家富贵,jiejie也跟着沾光啊。” 林黛玉叹道:“我倒不稀罕沾什么光,倒是探春和惜春两位meimei的婚事是沾了光才是,这些日子说媒的人踏破了门槛。老太太却心疼孙女,再加上迎春jiejie的事,说要好好挑一挑。” 林宛如笑道:“说起来,探春和惜春的确是到了年纪了,也是老太太喜欢孙女,这才留到了现在。” 林黛玉但笑不语,这当口,江太太带着儿媳妇过来了。她如今抱了孙子,江道前程似锦,是翰林院的头一份,江文明又地位稳固。谁见了她不得巴结着,江太太春风满面,和诸人寒暄了,又拉着林宛如问:“你娘怎么没来?” 林宛如笑道:“来了,在陶然居看诚哥儿和誉哥儿呢,这儿吵闹,怕惊了孩子,没往前头抱,姨娘说她看着些也稳妥。” 江家长孙办满月酒的时候,陈二奶奶虽没去,却托林宛如捎了厚礼,这自然也是看在林宛如的面子上,可江太太却不喜欢欠人人情,趁着陈瑞武这次成亲,便想把礼给回了,因此出手颇为大方。 陈家的那几位奶奶除了远的陈四奶奶来不了,其余的都来了,陈三奶奶照旧想跟陈五奶奶过不去,却早被沈氏料着了,派了陈三奶奶去收礼的账房帮着看着。 陈三奶奶忙的脚不沾地,等消停下来,陈五奶奶早就在席上坐定了,陈三奶奶总不好跑过去找茬,遂忿忿的和陈六奶奶陈七奶奶坐在了一处。 如今陈永明成了齐国公,沈氏成了国公夫人,陈瑞文和林宛如也毫无疑问的升了一级,成为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因此林宛如倒比以前更忙了。 以前是个无品级的小媳妇,人家就是有心拉拢也不好意思太热络,如今成了世子妃,参与到种种话题中便是名正言顺。 在场的夫人又都是精明的,瞧着二皇子的太子之位稳稳地,皇上把政事交给他打理,十天半个月才过问一下,陈家眼见着是要更上一层楼的,多交好没有坏处,遂可着劲的和林宛如拉关系,说了两句话便自来熟了,当成自家姐妹一样玩笑寒暄,席上更是借机灌了不少酒。 林宛如也是头一回这样应酬,没什么经验,又是大喜的日子,多喝了两杯,被风一吹,便觉得晕晕乎乎的,遂扶着笼烟借口换衣裳回去醒醒酒。 笼烟笑道:“少奶奶倒是鲜少喝醉。” 林宛如摸了摸发热的脸颊,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越发觉得那群贵夫人不是省油的灯,刚进陶然居的院门,便看到一个贼头贼脑的小丫头探着头瞧,然后飞快的往里跑,笼烟皱眉,呵斥道:“你是谁手底下的小丫头,见了少奶奶不来请安,跑什么?” 笼烟统管陶然居上下的丫头,很有威势,那小丫头渐渐停住了脚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林宛如上前一看,那丫头竟是个眼生的,笼烟却认得,气愤道:“少奶奶,是新进的扫院子的小丫头,叫芸儿的。” 林宛如不动声色瞟了她一眼,进了屋子,正堂一个人都没有,笼烟也觉得奇怪,嘀咕道:“人都跑哪儿去了。” 笼烟去后头找人,林宛如一个人进了屋子,,她推开内室的门,看见里头的情景,便愣在了那儿。 早上起床后就被撩起来的床帐放下了一半,清楚地看见里头人影绰绰,床边放置着两双鞋,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另一双,则出自林宛如之手。 床上的人被林宛如推门的声音惊动,一个衣衫不整的丫头见了林宛如,吓得的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旁边瑟瑟发抖,而躺在床上的陈瑞文,却依旧熟睡。 林宛如心里突然五味陈杂,心里又是堵得慌,又是气闷,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笼烟的抱怨:“一个人都没有,门也不上锁……” 林宛如回过神来,赶在几个丫头瞧见之前退了出来,关上了门。 笼烟和琐玉几个都过来了,见林宛如站在正堂十分奇怪,琐玉上前道:“姨娘抱着哥儿去后头园子玩去了,大少爷喝醉了回来,奴婢们服侍着歇下了,怕扰着大少爷歇息,就都回避了。” 林宛如没做声,这下连笼烟也觉出不对来,她离内室的门近,伸手一推开便瞧见里头的情景,不由得惊呼出声,琐玉偏头看见,也愣在了那儿。 她呆了呆,一个箭步冲进去揪住了那丫头:“谁叫你进来的?” 那丫头似乎哭着嚷了什么,林宛如再无心听下去,出了屋子,后头是琐玉的怒斥和笼烟的责怪…… 林宛如越走越快,等快到摆酒的院子,听着前头的喧闹声,这才停下来,扶着墙气喘吁吁,眼泪早已经落了下来。 陈瑞文对她的心她从未怀疑过,她有孕的几个月,陈瑞文都坚持没抬什么通房妾侍,她也习惯了屋里干干净净的日子,如今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除了心痛,难过,委屈之外,竟也有一种终于的感觉。 也许她打心里并不相信天底下有不偷腥的猫,即使是陈瑞文也不例外。 林宛如明白,这件事八成是陈瑞文喝的人事不省,那丫头趁机攀上了罢了,可她还是无法忍受,她听着前头的喧闹声,努力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泪,这才上前去。 沈氏正被几个夫人围着说下,见林宛如过来,眼睛红红的,吃了一惊:“怎么了?” 林宛如故意揉了揉眼睛,笑道:“要说也是倒霉,才刚去后厨,正赶上几个婆子切葱下锅,把我给熏得,要不是赶紧躲开了,现在眼泪要流着呢。” 沈氏笑道:“有事交给丫头们传话就是。”说着又和众人说笑起来。 林宛如则回到席上,听林黛玉跟一位少奶奶寒暄说话。 她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脸上带着笑,有时候还附和两句,笼烟却悄悄站在了林宛如身后,看着人不注意,对林宛如道:“大少爷请少奶奶回去一趟。” 林宛如脸上笑容不变,却道:“我不回去。” 哪知林黛玉竟听见了,嗔笑道:“你倒是会端架子,许是有事呢,你呀!” 笼烟趁机扶着林宛如起来,林宛如甩开手,绷着脸回了陶然居。 陶然居此刻上下丫头都立在院子里,个个低着头,见林宛如回来,都是面上惊慌,不知所措,仿佛在害怕刚才的擅离职守,内室里陈瑞文懊恼的坐在床上,似是刚起身,旁边依旧跪着那个小丫头,旁边琐玉和篆香瞧着,像要把那人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