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如叹气,失了家族庇护的女子,又能有什么好的结局呢? 大理寺很快升堂审理贾家的案子,虽然并没有提给先帝服用催情药物导致先帝驾崩的事,但放印子钱,逼死人命,一条条的罪状列下来,也够贾家喝一壶的了。 头一个被定罪的就是王夫人,第二个便是王熙凤,贾母和其余女子到没有什么事情,至于男丁,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吃喝嫖赌,个个一本污糟帐,就没个干净的。 陈瑞文时刻关注着大理寺这边的消息,一知道什么就告诉林宛如,前日说了审理王夫人的过程,定了什么罪名,今儿提起的是王熙凤:“……放印子钱,逼死人命,但这两条就够流放的了,我念着你在贾家时她待你不薄,特地叫人去问了她还有什么心愿,她却只托了叫寻找巧姐,我也应下了。” 林宛如愕然:“巧姐?她怎么了?” 陈瑞文叹气:“抄家那日她因跟奶娘一处,和奶娘一起被当做仆人拉去卖了,也不知在哪里,天南地北的,我已经叫人去打听了,想来很快有消息。” 他看林宛如呆呆愣愣的,安慰道:“你也别难过,好歹老太太和一干女眷的命是留了下来,贾宝玉因为没什么大的过错,也没判什么罪,想来只要案件结束,也就是贬为庶民罢了。” 大理寺得了皇上的旨意,判起这件事来十分利落,除了王夫人,其余的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半分没有徇私,因此等结案那天,贾家三姐妹扶着贾母只身从大理寺的牢里出来,而其余人则因为各自身负案子,要等着进一步的判决。 林宛如按着林黛玉不许她出门,自己亲自来接了贾母,贾母望着林宛如。见她穿着宝蓝色的织锦褙子,头上是镶蓝宝石的头面,禁不住想起了第一次见林宛如时的样子,穿着蓝白相间的缎子裙,头上还簪着白花,却面容沉静。 贾母心中一酸,在马车上就哭了起来。 林宛如安慰道:“老太太别伤心,jiejie生了,您抱上重孙子了,现在咱们就去看他们。您这么哭。jiejie瞧了也伤心。” 贾母哽咽着只是点头。及至了林黛玉安置的院子,见林黛玉躺在床上坐月子,被伺候的很好,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林黛玉也是抱着贾母眼泪流个不停。 林宛如劝了这个劝那个,好一番忙乱,最后把茂哥儿抱来才罢,贾母看着茂哥儿,总算露出了几分笑,又郑重的谢了林宛如。 林宛如忙拦住要行礼的贾母,道:“您这不是折煞我么,我jiejie是您的孙媳妇,我不帮忙。谁帮忙?您和几位jiejie现在这儿住下,横竖都有人服侍,等案子彻底了了,再说究竟该怎么办。” 贾母想起还在牢里的儿孙,眼神黯然。却也明白林宛如在这件事里出了不少的力,强忍着悲伤再三的道谢了。 回到家时,林宛如十分疲倦,逗了逗两个孩子,这才歇下,陈瑞文却满身酒气的回来了,林宛如想起来,却被陈瑞文按下,道:“当心着凉。” 说着褪了外头的衣裳,光着膀子去了净房,冲洗一番出来后,陈瑞文才道:“光珠找我喝酒,明华长公主正替他说亲呢,哪知人家压根看不上他,光珠听了难受,这才找我喝酒。” 林宛如笑道:“哪家的姑娘?连皇上的表弟都看不上?” 陈瑞文笑道:“你也认得,是史家的姑娘史湘云。” 林宛如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陈瑞文拿帕子擦了擦潮湿的头发,把帕子一扔,然后搂住了林宛如:“长公主说了个好几个姑娘的事情,问光珠看上了哪个,光珠便说看上了史湘云,长公主便去史家提亲,史湘云父母去世,跟着叔叔婶子过日子,终身大事毕竟不好替她做主,便问史湘云的意思,史湘云直接拒绝了,还把话说的很难听,说什么她最讨厌纨绔子弟,把光珠给气的。” 林宛如摇头:“湘云可不是那样的人。”想了想又道:“贾家出事,史家可有什么动作?还有薛家王家,都没有求情么?” 陈瑞文道:“薛家管不了,王家不想管,史家则直接做了缩头乌龟,说起来,他们也不干净,别说往上凑了,躲还来不及呢。” 林宛如没做声,陈瑞文在她头顶蹭了蹭,很是亲昵:“别伤心。” 林宛如叹气:“只是为老太太不值罢了,平日里亲热的跟什么似的,如今一出事,跑的比谁都快。” 夫妻俩说了半天的话,这才睡下,第二日去给沈氏请安,沈氏抱着诚哥儿誉哥儿亲热了一会,这才对林宛如道:“宝钗说想去看看贾家老太太,你到时候陪着一起去,看看该怎么办,能帮的总要帮着。” 林宛如应了,果真去了陈二奶奶那儿找薛宝钗,薛宝钗也正和陈二奶奶说这事,不知道她说了什么,陈二奶奶满脸是笑,林宛如也微微一笑,不愧是薛宝钗,不管到哪儿,总能很快获得一席之地。 陈二奶奶很是亲热的拉着林宛如坐下了,笑道:“宝钗正说呢,你们俩都是在贾家住过的,如今贾家遭了事,不管是什么错,这亲戚的情分还在,我出五十两银子,你们带过去替我问候着。” 林宛如应了,和薛宝钗一起坐车去了林黛玉暂居的小院子,薛宝钗婚后显得很是精神,先是问了诚哥儿和誉哥儿,说起了启蒙的事情:“两个都是聪明孩子,启蒙越早越好,如今就要寻摸好的先生了,要不然临了可抓瞎。” 林宛如道:“是不是太早了?誉哥儿刚会喊娘,诚哥儿还没开口呢。” 薛宝钗抿嘴笑:“你就是如今去找,也不怕早,好的先生可是大家争着要的,到时候能不能立刻过来还是个问题呢。” 林宛如道:“念书的事情倒是不打紧,又不要去考科举,我在家教教就罢了,倒是瑞文说满三岁了就要开始蹲马步,练武了,那我才心疼呢,倒不如做个酸秀才,整日在家读书,也好过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薛宝钗道:“玉不琢,不成器,等我有了儿子,也要早早的就调教着,你可听说了石家的世子被湘云拒婚的事情了?”林宛如笑道:“jiejie也知道了?” 薛宝钗一愣,掩口笑道:“你应该叫我弟妹,我应该叫你大嫂。” 林宛如窘然,含含糊糊的,薛宝钗正色道:“湘云虽说眼光高,却不是眼里没人的人,既然她拒绝了,想来定有拒绝的理由,我看湘云是因为贾家的事情害怕了,子弟没个成器的,这才一败涂地,明华长公主虽然贤德,可对着唯一的儿子还是纵容宠爱了些,这些年就是我也有所耳闻,包戏子,做生意,和人当街打架,起争执,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林宛如笑道:“jiejie这么说,这满京城可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要我说石光珠也算好的了,好歹心思纯正,不是那等黑心肝的,大jian大恶的事情也干不出来。” 贾母对着林宛如有些话不好说,对着薛宝钗却说了出来:“好歹是你的姨妈,也不知道究竟犯了什么错,就被这么关起来,生死不知。” 薛宝钗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这里头有不干净的事情,因此道:“老太太可抬举我了,这件事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插手的。” 贾母闪烁其词:“你不是朝凰公主的陪读?想当初你姨妈为了你进宫的事也出了不少的力。你看在这上头好歹打听着消息。” 薛宝钗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当初王夫人为了要她做儿媳妇,还偷偷给她使绊子,想让她落选来着。 贾探春在旁边瞧薛宝钗面色不虞,忙道:“老太太也别着急,这事也不是说句话就能解决的,如今要紧的是把宝哥哥弄出来,只说没有错,怎么还是关着不放?” 贾母想起从小疼爱到大的孙子,也是一阵心痛, 薛宝钗也没说其他的事情,只把陈二奶奶给的银子放下了:“先好好安顿,不管结果如何,也是要过日子的。” 等薛宝钗走后,贾母便气的和林黛玉说闲话:“也不想想当时靠着咱们家时是如何巴结的,如今嫁到了国公府,又见咱们家落魄了,又摆起谱来了,倒不如宛如这孩子心善,她搁着五十两银子做什么?打发叫花子么?” 林黛玉见贾母生气,忙道:“宝jiejie可不是那样的人,若是真的嫌弃了,索性不来就是了。” 顿了顿道:“之前太太一直想让宝jiejie做儿媳妇,也因此做了一些阻碍宝jiejie前程的事,如今老太太提起来,宝jiejie自然不高兴,要我说,索性什么也不提,宝jiejie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贾母听她这么一说,心中的气才平了平,替林黛玉掖了掖被角,道:“是我心急了,不管怎么样,只要你和茂哥儿好好地,贾家有了后,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林黛玉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看着旁边安睡的茂哥儿,眼神里也是一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