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田忌赛马 马场。 高高扬起的锦旗,迎风招展。四下里人头涌涌,到处是撕裂嗓子似地吆喝声,和拥挤不已的叫嚷声。 此际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入目所见尽是一片碧绿,草地虽然平坦,但远观仍可见起伏的山脉走势,酷似河流改道后留下的痕迹——这马场竟是人力后天改造的。 司南轻衫薄裳,提着淡粉石榴裙的裙裾,面色平淡的走近这马场内,立刻与周围人显出不同的气质来——因为她脸上没有一丝狂热,平静的就像去参加一次宴会。 “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被拉住的小姑娘梳着双螺髻,俏俏生生,不过十二三岁大小,可那眼神中的疯狂把司南吓了一大跳。 “喂,别打扰我看风三公子的英姿啊……风三公子,甩掉他,快些甩掉他!哈哈,我就知道徐离家的小子不中用,哪比得上您纵横马场十二年,从无败绩的英勇呢……” 如此直白的爱慕,比的上追星族了,而周围人无一惊奇,吓得司南眉梢不觉跳了跳! 她疑惑,自己是到了前世的足球场了?演唱会了?这么大声的呼唤、吵闹,加油、呐喊……和激动粉丝的热烈爱慕,有何差别? 极目望去,只见马场内画有跑道——两边皆插有红、绿、黄、紫、黑,五彩艳旗,而几匹神骏的马儿扬蹄飞奔。长长的鬃毛狂野的甩着,四蹄交错中,速度与力量形成一股强健的美感。 马犹如此,何况是坐在上面的人了! 不得不说,风三公子确实有些本事,跨坐银白骏马上,如一线闪闪的流星,快得让人目不交睫。他哈哈大笑,俊美的姿容在太阳底下光辉灿烂,此时的洋洋得意,不仅不显得狂傲讨人厌,反而激起如司南身边这样的小丫鬟眼冒红心,快要晕倒。 风靡的年龄层,上至五十岁的嬷嬷大妈,下到十一二岁的少女,尽数罗。 “风三公子就是俊美啊!” “就是,就是!那什么徐离家的小子,敢跟三公子较劲,以为仗着家里的势力,就能吆五喝六、横行无忌吗!别的地方或许行,这玉林马场,却不行!” …… 司南眼睛挣得老大,咬着指头,慢腾腾从人群中钻进去。 各种信息自动的传入耳朵—— “……咯咯,待会比试了。徐离家的小子马技差远了,跟风三公子不是一个档次,风三公子说了,原谅他刚刚认祖归宗,还没学会驭马的技巧,就不跟他比这个了。要比赛马呢!” “徐离家的小子答应了?” “那不是!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能低头么?” “可怜可怜!必输无疑了!他以为徐离家是清河第一世家,养的马就也是第一了?谁不知风家有个‘马圣手’,经他豢养的马匹,不仅矫健神骏,而且通人性呢!” “嘿嘿,我们且看热闹……” 看热闹?看人怎么输吧! 徐离家和风家的好马都被拉了出来,按照好、中、坏,分为三等,一声令下,骏马齐动,那重重敲打地面的马蹄阵阵,威声赫赫,仿佛鼓点敲打在人心上。 难怪吸引众多人来观看。这里,连尊卑男女之分都淡漠了,只有场中那几个影响输赢的关键人物……以及,各色神骏的马儿。 司南是个女孩儿,还是个娇俏玲珑的女孩儿。她放下矜持,不顾颜面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谁会拦着她呢?不到一会儿,就进了内层,隔着一道防护栏看热闹了。 这个时候,她也不急了,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瓜子儿,慢慢的嗑着。那边腾蛟气急败坏的吩咐,偶尔视线转过来,分明看见她却无暇抽身。 第一场,上等对上等。 ……输了。 第二场,中等对中等。 也输了。 按理应该不用比了,在中上等的马赛上同时输掉,就算差等的马赛挣赢了,又有何用?但在风三公子的坚持、徐离腾蛟的倔强下,依旧比了。 结果依旧是输! 徐离家的人各个低头垂目,面色如土。 司南猜测,以腾蛟的脾气估计该跳脚了吧?不少字 果不其然,腾蛟暴怒的声音隔着三四十米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信!我徐离家会比不上他家?几匹马而已,三比三输!到底怎么回事!” “滚你的蛋!马的好坏我是看不出来,可我六伯不是瞎子,会寻差等的马放养?还是徐离家没钱、没本事,寻不来好马,都让风家抢走了?” “狗屁!放你的狗屁!” 腾蛟出离愤怒了,他一脚踢在那满头大汗的马夫腿上,夺过鞭子就是狠命的抽。 “哈哈,徐离兄,何必拿个下人发脾气?” 风三春风得意的跳下他最爱的“黑玫瑰”,手里提着金丝软鞭,哪还有前两日被杜寡妇拉拉扯扯的狼狈样? 两大公子对视,火花四射,彼此心知肚明:这不是几匹马的好坏,而是两人的面子……他们身后的徐离世家和风家的面子! 按家族势力而言,风家万万不及徐离世家,换了徐离家其余的子孙,风三也未必好意思堂而皇之欺负去——毕竟也算一起长大的,从小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有好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偏偏凭空冒出一个徐离腾蛟来! 偏偏他性子飞扬跳脱,容易冲动惹事,根本不知世家公子的规矩! 看到他的辈分不低,在徐离家地位尤其高的时候,平日里蝎蝎螫螫、按捺已久的几位公子们,能不出手么? 这风三,就是打前站的。 他是风家的长房嫡孙,身份贵重,出了什么事情,别人也不好拿他怎样。况且出的招,也不过小打小闹,主要是让腾蛟丢面子,抬不起头来。要是徐离家正经当一件大事来质问,哪才好看呢! 因为这份缘故,风三奚落起来,可是毫不留情, “别一副死人脸么,徐离兄,马跑得慢又不是你的错。你家的品种……呵呵,我说的是马,品种不差。为什么次次都输,要我说啊,是你家的马夫不好!把好马都养废了!” “你才来不久,不知道。你家这个马夫,原是我家‘马圣手’的徒弟,学了两招三脚猫,就偷偷跑到你家大言不惭说会养马!哄着你六伯父六伯母开了这家马场,嘿嘿,偷师也不知道偷个干净,结果怎样?” 一阵哄笑声。 腾蛟转过头,用杀死人的眼光看着可怜马夫。 周围的徐离家仆,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辩解——对外人而言,可怜马夫确实是背叛在先,人品败坏,可对徐离来说,马夫养马十余年来,兢兢业业,从没有过失误。没有学到马圣手的绝招,也不能怪他啊! “若是你认输,就罢了!前儿你算计我,跟我斟茶认错。我风三大人大量,原谅你……” 话未说完,腾蛟已经转过身,留下一个轮廓分明的背影。 “诶,我的话没有说完,你怎么走了?” 风三气怒,暗骂这徐离腾蛟,太不知规矩! 身后有人道,“三哥,别恼。他这一走,可永远抬不起头了。日后见到一次,就提今日一次,看他脸皮有多厚!” 风三想想,可不是这个理么?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让徐离腾蛟丢脸。回头敲了一下说话人的脑袋, “小七,你脑袋瓜子挺聪明的么!” “呵呵,我哪比得上三哥啊。” …… 腾蛟比起他老爹子曦来,懂文明讲礼貌多了。他爹爹目下无尘,便是长辈也不放在眼里——伦常纲里,世俗礼节,都是无用废物!只有真正的强者,才值得他敬重,才值得他正眼相看。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 徐离子曦一生下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本不是孤傲自负的人,奈何身边蝼蚁太多,人怎会把注意力蚂蚁搬家这种事情上?更别说费耐心跟蝼蚁打交道了! 腾蛟比乃父的“清高”“自傲”好上太多。他没觉得自己有多特殊,就是一跃登天变成徐离家的嫡孙,也不过吃惊两日,而后淡然处之。但这不代表,被人逼到绝处,他还软绵绵不知反击。 至于刚刚掉头就走,不是故意扫风三的面子,而是腾蛟下意识的回头时,看到司南素白的小手对他勾了勾。 只是勾了勾右手的食指。 腾蛟就像魔症了似地,耳边全听不见了,直接朝着司南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他忘了自己骂过多少次司南“小心眼”“心胸狭窄爱报复”“歹毒残酷”,只知道能帮他扳回局面的人,只有司南! 这一刻,他甚至觉得司南如果想要宰他…… 爱怎么宰就怎么宰! 只要能赢! 腾蛟高大的身躯弯了下来,背脊都弓紧了,才把耳朵凑到娇小的司南那里。 司南也痛快,咕叽咕叽两句话,腾蛟的眼睛,顿时圆了! 他好似打了鸡血,战意勃发的冲风三发起新一轮的挑战, “再来一回!” …… 骏马扬起蹄子,重重的踏地声仿佛催人的鼓点,咚咚咚…… 以下等马对抗上等马,不出意料的输掉了。 而后,以上等马,对抗风家的中等马……赢了! 再以中等马,对抗风家的下等马…… 一轮比赛后,三局两胜,徐离家胜利! 这个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场面也冷下来。围观的群众有徐离家、风家的家仆,也有普通民众,都面面相觑,似乎不大敢相信。 而风三,险些把鞭子捏断! 第三十六回田忌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