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耳畔阒寂无声,秋秋能清晰的看见花瓣每一个细微的舒展和颤动。 它盛开在这样一片荒芜的不毛之地,显得那样突兀,可是偏偏又与这天地浑然一体,仿佛是其中再自然不过,不能分割开来的一部分。 这奇异的景象让秋秋感到震惊和茫然。 她盯着那朵花看了半天,才慢慢吐出一口气:“你做的?” 拾儿点头。 这真不可思议。 她走过去,伸手碰了一下那花瓣。 不是幻觉,不是假象。那朵花是真的,真正的花,花瓣柔嫩脆弱,在风中微微摇曳。 大概是为了印证这一点,大白蹦蹦的跳过来,对着那朵花左右打量,啊呜一口就把整朵花给咬了下来。 秋秋让它吓了一跳,顺手把孩子交给拾儿抱着,扳着它的三瓣嘴怒喝:“你怎么这么馋啊?什么都吃?” 让这片不毛之地长出朵花来多不容易啊,结果这货就这么一口把拾儿的劳动果实给吞下去了。 大白不为所动,硬是顶着她的强压嚼巴嚼巴把花给生吃了,圆熘熘的红眼睛无辜。 “回头再跟你算账!” 被啃去了花,枝头茎杆变得空落落的。 吃都吃了,总不能让它再吐出来。 但是大白这么多年来自在惯了,实在是欠管教,来日腾出手,总得好好教教它规矩,不然将来闯下不能收拾的大祸,那时候又等谁来救它。 秋秋有些惋惜的摸了一下茎杆的断处,花开那一刻的震憾还在眼前。 一朵花开,其中象是包含着无数玄奥的至理,繁复到了极致,但是却也简单到了极致。 不论这朵花在世间曾经存在了多久,年复一年,春生夏长,花落结实,种子又在寒冬蛰伏。它经的风霜沧桑在它盛开的时候,在那华丽如丝绒的花朵上,人们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一切都包纳在其中。 千万年前,它就这样安静的开放。千万年后,人们仍旧会无知无觉的从它旁边经过。 秋秋怔怔的半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她自己觉得时间可能过许久,但是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发现也许时间只是过去了短短一瞬。 拾儿目光温柔而温暖,专注的看着她。 “我好象明白了。” 拾儿是如何让这朵花开放,在这片他们完全陌生的天地中。 在她临盆分娩的关头,在他们临近飞升的生死关隘,他们共同迈出了新的一步。 这一步就跨越了天地之间最艰险神秘的难关。 生与死,来与去。时间流逝,日升月落,星辰聚变,沧海桑田。 她向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我明白了。” 她抚摸了一下那断折的茎杆,站起身来。 风吹的两人的衫袖袍带飘摆翻飞,大白还不舍的瞅着那剩下的几片绿叶,还想一饱口福。 茎杆的断折处又向上伸展,大白骇了一跳,忙朝一旁蹦了两步,再回头看的时候,那重新长出的枝头上又鼓出了新的小小花苞,不过钮扣般大小,继而长到指肚般大。 连火儿都不再揪扯肚兜去擦拭脸上的泥污,好奇惊讶的向前探头。 花开那朵花又一次开放了。 和刚才那一朵,一模一样。 火儿盯着那朵花傻呆呆的看,又转头看秋秋。 “不是同一朵了。”秋秋微笑着解释:“即使让时间回溯,让这种子再重新萌芽,再开出的花也不会是大白吃下去的那一朵。” 这朵花开放的时间也极短暂,绽放到极到处的时刻,花瓣纷纷萎谢凋落,新结出的黑色种子挣破萼片包裹,在空中迸溅飞舞。它们落在地上,随后更多细芽从沙土中长了出来。 秋秋想起第一次见到拾儿时的情形,两个人安静的对视,到现在那情景都清晰的如同还在眼前一样。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眨一下眼,他还站在她的身边,沉默安静如旧。 秋秋长久的注视着他。 花一朵朵的凋谢,但是不久之后会有更多再一一盛开。 秋秋和拾儿静静的并肩而立,在他们之间,新生儿手脚有力的挣动着,发出响亮的,啊啊呀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