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自打琼华公主死后，就封笔不再为宫廷作画，”楚怀瑾说着惋惜叹气，“如今他闲云野鹤四处游荡，恐怕这世间再难出现他的真迹了。”

夏夏不着痕迹的舒口气，吓死她了，还以为叶师傅出了什么事呢。

楚怀瑾笑笑，偏白的脸色生动了几分。若先前似有若无的鬼气夏夏没有认错的话，楚怀瑾如今，已经算不得活人了。

鬼肆浩如烟海的藏书中有一本这么记载过炼鬼续命的方法，人之将死其魂现、其气衰，弥留之际以鲜血作引，祭奠主室九尺之下的怨灵，怨灵即可扶摇而上以鬼气续其性命。

楚怀瑾面容苍白唇色浅淡，一看就是常年气血亏空之人。再加上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鬼气，夏夏很容易就联想到了那炼鬼续命的古法。

那古籍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是天地间仅存的一本，流转之间不幸被焚成了鬼肆的藏本。夏夏思索着饲主的话，忽然想到楚怀瑾再有一年才是弱冠，那么，又是谁教给施法之人这等术数？

除了同在鬼肆有资格进入藏书阁的艳鬼，夏夏想不到其他人。

这么疑问着，她也问出了口，“怀瑾，你父亲可曾与阁主做过交易？”

楚怀瑾不明所以，“应当不会吧？”

“真的没有？”

“除了会见各方官员，家父不曾来过花满楼。”

“夏夏，你还真是闲的慌！”艳鬼适时出现在门口，一开口却是赶人了，“楚公子，天儿也不早了，你来我花满楼赏花赏画是好，过夜我确是没这个胆子。你身子不好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

艳鬼来的，也太巧了。夏夏这般想着，却是没吱声。反正艳鬼做那些交易严格说来，也不关她什么事。若她是个天真善良想着拯救世界捍卫和平的女战士，早把紫衣在花满楼的事儿告诉道士了。

很可惜，她不是。

所以不管楚怀瑾的爹到底有没有跟艳鬼做交易，又是做的什么交易。她也仅仅只是好奇，并不想插手。正义什么的，她如今都在鬼肆助纣为虐做了画皮师，再提正义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大耳刮子？

她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薄凉的想法？是因为太过在意琼华的记忆了吗？

因为琼华正义、热心、为朋友两肋插刀，所以恐惧着变成琼华的她，故意强迫身为夏夏的自己做琼华的反面吗？

“夏夏，天色确实晚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来看你。”

“怀瑾，我们是朋友吗？”

楚怀瑾对于一开始靠近是因为病痛有些羞愧，特别还是对方眼睛亮晶晶真诚溺人的情况下。他们能成为朋友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有机会让他帮点什么忙就更好了。因为这样，他才不至于这么惭愧。

冲夏夏发自内心的笑笑，楚怀瑾异常认真，“是，若有什么我能帮的到的地方，我会很开心的。”

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夏夏用力点头，“嗯。”

“那我先走咯。”

“我送你。”

“你可省省吧，”艳鬼说着翻了个大白眼给夏夏，“明天是七夕，我让秋海棠交代你的四十九张美人图你画多少了？”

“……美人图！四十九张，你想累死我啊！”

楚怀瑾还没走到门口，一听夏夏的咆哮更是内疚了，“我，耽误你正事儿了吗？”

“没有没有，你赶紧的先回去吧。”夏夏摆摆手打发了楚怀瑾，带了点愤懑的说道，“她什么时候跟我说要四十九张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吗？那这份水晶鸭掌是怎么回事？老娘就是早上看到她送这个过来，叫她中午带个话给你啊。”

额，好像秋海棠是说过要她不要那么认真的画。可她以为是会有人来找她画皮的好吗？她怎么会想到艳鬼真的叫她做画师这种以量取胜的苦力活儿啊！

而且，四十九张诶！虽然这对于叶好龙的弟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她也是很辛苦的好吗？

艳鬼眼角撇到楚怀瑾走远，挥手设了结界捻起那张楚怀瑾的画像，“琼华公主师从叶先生，倒也算名不虚传。”

“我可警告你，别掺和楚怀瑾的事儿。”

“真是你捣的鬼？”

“怎么说话呢？”艳鬼鼻孔朝天，“我可没有做什么坏事。”

夏夏就呵呵了，“还没做什么坏事？你拿别人的魂魄养着他，对那魂公平吗？”

“那还不是——”说到这里艳鬼及时打住转了话锋，“总之这事儿你别掺和，最多你想帮他多跟他呆一起就好。还有，你那四十九张可别忘了。”

眼看着艳鬼说完就走，夏夏也是一阵无语。这货不是已经跟饲主好上了吗？那就没理由再针对她了呀？方才艳鬼那欲言又止慌忙打住的样子，让她更好奇楚怀瑾身上发生的事了。她那样子分明不像说谎，可用魂养生人，怎么说也是违背六道轮回，艳鬼凭什么决定一只魂的命运？

楚怀瑾，既然你拿我当朋友，那么这事儿我夏夏就管定了。抛却琼华的影响，她夏夏待朋友也该是两肋插刀。待牡丹如此，待楚怀瑾也应当如此。

“夏姑娘，妈妈请您去前院挑选美人作画。”小丫鬟捧着齐全的颜料待夏夏收拾好书房，默默跟在她身后往前院走。

“翠儿，咱们这儿的七夕好玩儿吗？”

“当然好玩了，”十三四岁的丫头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小雀斑，一说话就弯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七夕的时候，花满楼可热闹了，文人雅士聚集，就连知府大人也会赏脸呢。”

“到时候我们这些下人有一天时间可以去外面玩儿呢，你不知道啊，那街上的花灯可漂亮了。还有许许多多的吃食摆在边儿上。猜灯谜对对子，赢了还有小礼品呢。去年奴婢就得了一个木偶娃娃呢。”

“真的？那你明天也还出去吗？”如果知府大人在花满楼，那她是不是可以偷偷跑去知府大人府上瞧瞧主室九尺之下是不是有生魂呢？

是病都是能治的，怀瑾根本就没必要再用鬼气续命。对鬼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