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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使者(恳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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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韦谔面对墙壁而坐,他已经沉默了整整一刻钟,依然没有回到现实的迹象,几个韦家的重要人物站在他后面,静静地看着这个连遭打击的大唐兵部尚书,没有人敢打扰他,短短的一个月,河陇风云突变,从一家独揽变成了三强鼎立的局面,若处置不当,这极可能就是韦家衰败的转折,外面的爆竹依然在响,丝乐声没有停止,祝寿在继续,但房间里却十分寂静。

身逢其时的蒋涣也站在几个韦家重要人物中间,此时他的心中异常复杂,他原本是看中韦家强大的实力,以及它在朝中势力略略偏弱,自己能成为韦党中坚,所以才拒绝崔、裴的拉拢而选择韦家作为自己的后台,这是一种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的心理在作祟,但此时他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小树下乘凉虽然占的地方可以大一点,可在狂风暴雨之下,小树极可能会倒下反而伤了自己,他有些后悔了,不过后悔归后悔,但他已经没有退路,退亲抽身吗?这会影响到女儿的名声,但女儿的名声倒不是最重要,而是自己的名声却毁了。

“蒋侍郎和诤弟留下,其余都去给母亲办寿吧!”韦谔终于说话了,蒋涣的心却忽然沉了下去,韦谔其实很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韦谔转过身来,他已经平静下来了,事情已经发生,懊悔和自责都无济于事,只有面对现实才可能挽回颓势,虽然张焕和段秀实分别占据了河西和朔方,但二人立足未稳,势力微弱,可一一图之,关键是不能让他们结盟,一旦他们结盟、联手南下,陇右的半部江山也就完了,张焕虽兵力最少,但战力犀利,又有武威坚城,更重要是他占有大义,是名正言顺的凉州都督,反而是最难打,倒是段秀实,兵弱将微,可以一博。

想到此,韦谔抬起头,无比诚恳地望着蒋涣,“蒋侍郎,你看老夫下一步该如何行棋?”

鸡飞了已是无奈,蛋打了才叫不值。

蒋涣心中苦笑一声,只得慢慢坐下,他沉吟一下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清楚,不好多言,但我却知道一点,崔、裴两家灭了河东,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陇右,裴俊可西渡黄河,崔圆可出凤翔,张家前车尚在,韦尚书不可不防。”

“多谢贤弟金玉良言,愚兄铭记在心,我打算过了新年便让韦清和英儿完婚,贤弟认为如何?”蒋涣见他步步紧逼,一时无从回答,他想了一想便道,“我以为最后让二人多多接触,两情相悦,婚姻方才美满,韦兄以为呢?”

韦谔微微一笑,“如此,那英儿就留在陇右吧!开春后,我让韦清正式登门,就这么定了吧!”

蒋涣无奈,只得答应了,放下一桩心事,韦谔又对二弟韦诤道:“河西之事关系到我韦家生死存亡,二弟也说一说吧!”

韦诤是韦谔同母胞弟,只比他小两岁,做事也十分老成稳重,他一直在考虑河陇之变,见大哥问他,便坦率地说道:“我赞成蒋侍郎的意见,要防止崔、裴两家趁火打劫,此事切切急不得,需从长计议,我以为大哥应想法先拿回会郡,一则把张焕堵在河西,二则可防止张、段二人联手,大哥以为如何?”

韦谔低头沉思片刻,便点了点头,“你们说得有理,那我索性就稳健行事,现在天寒地冻,张焕可用偷袭取河西,却无法用偷袭取陇右,所以他暂不会再用兵,我决定派一使者去试探一下张焕的口风,再做决定。”

韦诤笑了笑,“我向朝廷请了一个月的假,闲来无事,不如就替大哥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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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肆虐了数日的暴风雪在三天前便停止了,雪后天晴,红彤彤的太阳照在雪地上,微弱而缺乏热情,大街上到处都是出门清扫的升斗小民,三天前就有人挨家挨户敲门,告诉他们朝廷新任命的武威郡刺史上任了,他体谅百姓疾苦,鼓励众人上街扫雪,每天可赚五十文钱,虽然钱不多,但依然有大批百姓操家伙上街了,几天的清扫,武威郡的大街上终于开始热闹起来,酒肆、茶馆、青楼、客栈纷纷开门营业,虽然生意冷清,但开了门就有希望,不少客人都是大户人家派出来打探消息的家人,大户人家知道的消息要比普通百姓多,武威变了天,小户人家没有什么影响,但大户就不同了,乱世军阀,他们往往就是首先被宰的肥羊。

城池四门紧闭,只有南门开着,城外人迹罕见,远方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一队数百人的骑兵保护着一辆马车正缓缓入城,前面的一辆马车里,裴莹正拉开车帘,饶有兴趣地看着百姓们热火朝天的铲雪,不少百姓都停下来惊异地打量这个天仙般的女子,在她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坐着原来的天宝县令夫人,也就是那个颇为诡异地杨飞雨,她脸色阴沉,目光复杂地看着这座雄伟的城池。

这时,蔺九寒带着一队骑兵远远迎来,他上前向裴莹施一礼道:“夫人,都督正在接见安北军来使,命我先领你到府宅去。”

裴莹虽然还只是准夫人,可她却十分喜欢别人这样称呼她,她抿嘴一笑,“那就麻烦蔺将军了。”

蔺九寒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道:“夫人叫我老蔺就是,当不得将军。”

这时,后面的杨飞雨指了指干活的百姓问道:“出钱让他们铲雪,这是谁出的主意?”

蔺九寒瞥了她一眼,冷冷道:“这是军政大事,外人不得过问。”

杨飞雨被抢白一顿,她的脸胀得通红,刷地把车帘拉上,耳畔却传来蔺九寒对裴莹恭谦的解释,“夫人,这是都督新幕僚杜先生的主意,出钱让百姓干活,可降低他们的畏惧,尽快使局势稳定下来。”

杨飞雨牙齿不由暗暗一咬,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异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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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郡下辖五县,共计人口十余万,规模为中都督州,一般而言由都督便兼任刺史,军政一体,属下也是两套班子一套人马,刺史衙门和都督军衙自然也在一起,位于城池正中的小校场旁,占地一百余亩,前面是署衙后面为官邸,颇有几分气势。

此刻,张焕正在署衙的内堂接见段秀实的特使,在他下首,坐着张焕新收的幕僚杜梅,特使为安北军的判官,叫马行忠,是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庆治三年进士,长相斯文、皮肤细嫩,一点也看不出是军中的官员,没有半点威严肃杀之气,细眉细眼,倒象一个教书先生。

虽然是特使,但他此行的目的是向张焕递交一封段秀实的亲笔信,然后就张焕对信中的不解进行说明,信写得很厚,洋洋洒洒足有数千字,开头是对张焕的感激,但接下来就是长篇大论,先人如何,某某典籍中如何,引经据典,但翻来覆去说的就只有一个意思,要张焕忠君忠于朝廷,切不可行割据之事,在信的最后是希望两家结盟,共同对付韦氏的反扑。

张焕足足看了一刻钟,才耐着性子把信看完,他将信一合,对马行忠微微笑道:“说起来我与段将军还有同门之谊,皆是为陛下尽忠,而河陇地区自我大唐开国以来便划分为朔方、河西、陇右三地,泾渭分明,怎能被一家所独占,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会和段将军合作,请马判官转告段将军,让他放心。”

马行忠呵呵一笑,“我家老将军就知道都督必然会爽快答应,所以让我不需考虑什么说词,只要把信递上就是。”

说到这里,马行忠微微叹息一声道:“段老将军常常给我说起,他最欣赏的后辈就是都督,当初若不是先帝一定要把都督带走,他一定会收都督为他的关门弟子,可惜老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现在所幸又有缘相逢,段老将军就希望都督什么时候有空去灵武会一会他,叙叙旧情,他曾是河西节度使,还可给都督指点一番,都督看如何?”

张焕心中暗暗冷笑一声,先是在信中长篇大论要自己忠君爱国,现在又想套师徒名份,说倒底,他段秀实无非就是想用四朝老臣和安北大都护的名头来压自己,让自己成为他的从属,听从他的调令,天下哪这等好事?他淡淡地笑了笑道:“现在本都督军政繁重,实在抽不出空,来日方长吧!”

沉吟一下,他又接着道:我还有一语也要请马判官一起转告。”

马行忠见张焕拒绝了段秀实的邀请,他心中着实有些失望,便勉强一笑,“都督请说!”

张焕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他口气略有些冷淡地说道:“武略还需文攻来相辅,段将军虽然拿下灵武,但名不正言不顺,若不能得到朝廷承认,不说韦谔出师有名,就是他本人也未必能在灵武长久驻扎,所以,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要琢磨如何扩大势力,而是要想办法把灵武郡真正变成自己的地盘。”

马行忠脸上微微一红,张焕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明白,他张焕可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凉州都督,而你段秀实却名不正言不顺,先把自己管好再说,这是在含蓄地警告段秀实不要打河西的主意。

他心中暗暗叹息,便站起身向张焕长施一礼,“张都督愿意和段老将军结盟,共同对付韦谔,这才是我们两家最紧迫的大事,唇亡齿寒,应同舟共济才是。”

张焕也站起身拱拱手笑道:“只要段将军有诚意,一切都好说!”

马行忠急着赶回去答复,也不肯多呆,当即便拿了张焕的回信告辞而去,等他走了,张焕才回到内堂对杜梅摇摇头道:“看来这段秀实也是一只狼啊!”

杜梅却笑了笑道:“这也难怪段秀实要摆长辈的架子,都督从军不过一年,连个小兵的资历还不如,就一步做到了从三品都督的位子,试问哪一个朝臣能服气?更不用说曾经做过河西、安西四镇节度使的四朝元老段秀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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