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卫水之北,氐军大营中,苻健也在与属下们商议着眼下形势。
“我等与刘国皆是赵臣,兖州归降冉魏,已属敌国,刘国邀我等南下同击黑云军,平分其地,何乐而不为也!”强汪粗犷的声音在大仗中响起。
苻健之妻出自强氏,诞下苻苌、苻生、苻柳三人。
是以苻健上位后,强汪也跟着水涨船高。
枋头距离邺城太近了,氐人急需一块土地休养生息。
眼下冉闵还在消化胜利的果实,一旦他消化完毕,枋头肯定首当其冲。
两家早就互相看不对眼。
“襄国封主公为兖州刺史,都督河南诸军事,兖州本就是主公土地,今顺势而取之,理所当然,拿下兖州,青徐亦在掌中,则大事成矣!”梁楞也同意强汪的建议。
兖州去年收纳流民,劝课农桑,是黄河两岸最有生机的一块土地,自然吸引了不少贪婪的目光。
苻健一时踌躇起来。
其实他心中最理想的去处是关中,但杜洪、张琚二人严防死守,蒲坂、虎狼皆屯有重兵,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反而兖州近在咫尺。
吕婆楼拱手道:“黑云军战力强横,岂是那么容易夺取的?我军与其血战,刘国坐收渔利!”
强汪冷哼一声,“黑云军强横,莫非我军就不济了么?若是在河南,地利在他手中,我军难以成功,然则,黑云军渡河而来,孤悬河北,其势衰矣,两军夹击,李跃插翅难逃!”
“哼,尔等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大事?不如乘此良机,一口吞下刘国、李跃,驱兵南下,横扫河南,休养上几年,再吞江东!”苻生独眼中闪烁着凶芒。
“狂儿!”苻健叱了一声,不过苻生性格一向如此,也并未太在意。
帐中诸人,大多数都赞同攻打兖州。
苻健目光转向一言不发的苻雄,“元才意下如何?”
苻雄谦逊有礼,少时精通兵法谋略,颇有才能,一向为苻健器重,而他的意见,也将关系这场大战的走向。
“刘国反复无常,不足为信,我军在北,二军在南,不如静观其变,若刘国胜,我军南下兖州,若李跃胜,我军西据洛阳,若两败俱伤……”苻雄泛起光彩。
此策既不得罪强汪等人,也将氐人的利益最大化。
立即引来一片赞同之声……
繁阳之南,五十里,黑云军大营。
夜色沉寂,却遮不住漫天的星光,周围虫叫蛙鸣,让夜色弥漫进人心。
等了大半夜,都未见敌人动静。
“莫非弄错了?”张生野疑惑起来。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拂晓,敌人却迟迟未来。
李跃也有些怀疑,毕竟只是推测而已,刘国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还未天明,一切未知。”崔瑾提来三个水囊,扔给张生野一个,又递给李跃一个。
李跃灌了一口,将水倒在脸上,人清醒了一大半。
又等了一个时辰,眼看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大地一片灰蒙,敌人还是没来,李跃揉了一把脸,“刘国这厮还真是胆小如鼠!”
黑云军远来,立足未稳,正是突袭的好机会,偏偏他放弃了。
而放弃这个机会,等待他的将是一步步被绞杀。
干熬了一夜,身边的黑云军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拂晓正是人睡意最浓的时候。
李跃也全身疲惫,一抬手正要让众人休息,转头却望见远方南面荒野中,一群野鸟惊飞,慌乱的窜向天空。
这几年戎马生涯,早已锻炼出惊人的警觉。
平白无故,晨鸟绝不会乱飞!
一定是受到了惊扰。
“来了!”李跃不惊反喜,不怕刘国玩花样,就怕他稳扎稳打,四万步骑真打起来,也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
李跃有自知之明,冉闵孤注一掷、见面就玩命的搞法不适合自己。
其结果要么大胜,要么大败……
“何以没有马蹄马嘶声?”张生野还是一脸的疑惑。
崔瑾道:“人衔枚,马裹蹄!”
春秋时,楚国北上攻打郑国,齐国接联合鲁、宋前来救援,楚军主将公子元知不能胜,连夜撤走,人衔枚,马裹蹄,营寨、旌旗皆弃之。
“难怪我们在北面等了一整夜不见踪影,原来是绕到我们后面去了。”李跃精神瞬间就来了。
晨曦之下,远方荒野中,一股褐色的潮水正汹涌而来,逐渐淹没了青翠的大地。
轰鸣声渐次传来。
初略估算,敌军至少七千骑,还是一人双马。
整个黑云大营一片寂然,士卒们兴奋的握紧弓弩,厮杀对于他们而言犹如家常便饭。
如果不是李跃一直束缚着他们,他们必将更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