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黑云军按照惯例分三拨休息。
很多老卒抱着长矛直接睡在荒草中。
斥候依旧在夜色中探寻着敌人的动静。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任何一军攻来。
晨曦之下,石斌的牙纛再退两百多步,大军似乎一夜没睡,比之昨日,士气更加低落。
彻夜难眠的不只是他,姚弋仲的羌骑更加疲惫,战马奔动的速度大不如前。
南面的蒲洪军中却静悄悄的。
不过斥候带回的消息并不乐观,石斌打扫战场的中军陆续回归,兵力正在增加之中。
就在这时,蒲洪军中忽然战鼓擂动,五六千氐军列阵缓缓而出。
甲士在前,骑兵在后,向前推进至一百多步,然后竖起大盾长矛。
盔甲残破,很多士卒都带着伤,略显疲惫,但精气神尚可,士气尚在。
十余名未持兵器的骑兵生龙活虎的奔前,“车骑将军请李寨主一叙!”
一边是车骑将军,一边只是个寨主,判若云泥。
李跃自己都感觉有些寒酸,石斌、姚弋仲、蒲洪,三方势力,也就蒲洪也能跟自己说上两句。
这场对峙的关键正是蒲洪。
他主动邀请谈话,李跃丝毫不意外。
百余甲士护着李跃走到阵前,对面盾牌转开,蒲洪走出,身边二三十人,一字排开,人人威武雄壮,与士卒穿的两裆铠明显不同,有几人穿着明光甲。
氐人的崛起,正是蒲洪这十八年来在枋头打下的基础,身边聚集一众能臣猛将,子孙一个比一个出色。
“拜见车骑将军!”李跃拱手见礼。
没办法,蒲洪身上挂着一大串的名头,不管正统不正统,总比李跃这个空荡荡的寨主强了太多。
而北地的百姓,不会管蒲洪的官职是羯赵的还是江东的。
衣冠南渡距今已经三四十载,差不多两代人了,如果不是石虎的倒行逆施,不得人心,会有多少人记得司马家的朝廷?
“寨主智计过人,用兵颇有魏武虚实之风也!”蒲洪以剑拄地,雄厚的声音直接传了过来。
“车骑将军坚韧不拔,亦为当世英雄!”李跃恭维过去。
蒲洪仰天大笑,直接步入正题,“如今寨主已逼退燕王,不如就此退兵如何?”
“车骑将军误会了,在下真心实意前来迎接燕王,如何成了逼退了?只可惜燕王不解在下心意……”
“李寨主妙人也,若在下建议燕王以一军自北绕行渡河,直趋荥阳,寨主今日还能如此安然否?”
李跃一愣,正面大战,黑云军自然是不惧的。
但蒲洪这招黑虎掏心威胁极大。
其一,乞活军名义上的统帅李农还在城中。
其二,黑云军的补给依赖荥阳。
只要一支人马将石斌的军令带到城下,城中有的是反骨之徒配合。
退一万步,就算他们攻不破荥阳,但粮道肯定被截断了,黑云军倒是能支撑下去,广宗乞活军会老老实实的听话?
高手过招,点到为止。
李跃的军事恐吓能吓住石斌,但吓不到蒲洪。
“寨主已然名动天下,常言道过犹不及,燕王身侧岂无远见之人?如今你我两家缠斗,只会让他人得利!”蒲洪声音越说越大,气势也越来越足。
前夜匆匆一瞥,两句寒暄,没怎么交流,如今深谈,果然非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