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宽广的洧水河面上,百余条木筏正冲向南岸,木筏的后面,还飘荡着几百根木桩,每根木桩上搭着五六条胳膊。
在张遇命令之下,士卒们缩在营中,投石车和弓箭没有第一时间推到前面。
北面、西面、东面都有敌人,已经分不清谁是虚谁是实。
张遇生性谨慎,但谨慎过头了,便会患得患失,犹豫不决。
谢肃拱手道:“三面受敌,在下愿领本部防备南面,以免后路被阻断。”
张遇冷笑一声,“阁下莫非弃营而去?”
被窥破了心事,谢肃干笑两声,“使君何出此言?”
“禀使君,右营中了敌军埋伏,三千士卒正在溃逃!”斥候带回第一个不好的消息。
右营跟左营一样,都不是什么精锐人马。
精锐不是这么容易弄出来的,轩辕山一战,张遇精锐折损不少,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只能搜罗豫州的精壮充数。
但三千人马,一个时辰不到就被击溃,就让人有些心惊胆跳了。
坏消息不止这一个,敌军的骑兵正向东南民夫大营中杀去。
民夫营藏在后方山谷之中,却依旧没逃过贼军的斥候。
“擒杀张遇!”敌人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此战拖延太久,士气已丧,贼军来势凶猛,依在下之见,不如暂避其锋芒。”谢肃小心翼翼道。
“使君,邺城邸报!”亲卫捧着一封密信入内。
豫州刺史部在邺城有邸馆,一边负责传达羯赵的政令,一边负责收集邺城的消息。
两军交战,如果不是大事,邸报或者政令会送入许昌。
张遇摊开邸报,看完上面的字,一脸震惊之色,石韬遇刺身亡,石宣被折磨致死,石虎病重……
这分明是天下大乱的前兆。
张遇心中一喜,天下大乱恰恰就是他这种人的机会。
豫州不一定非要向荥阳进发,此战一半是为了报仇,另一半则是为了配合江东收复洛阳而提前部署。
更大利益近在眼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峙了这么长时间,张遇并无决一死战的决心。
“传令,左营断后,其他诸军退回密县!”张遇大手一挥。
谢肃惊掉了手中的麈尾,左营正是他们谢家的部曲,“使君!”
张遇斜眼望着他,“阁下无需多虑,贼子乃虚张声势尔,定然不敢强攻,只需守上两個时辰,某自会接应。”
即便敌军是虚张声势,见到张遇大军退走,必然会发起猛攻。
谢肃虽然纨绔,但不是傻子,张遇这是把谢家往火坑里面推。
“阁下放心,看在谢家面子上,某绝不会坐视尔等覆灭,此乃军令,不从者斩!”张遇杀气腾腾道。
周围亲卫手按刀柄。
如今北方形势将变,张遇对江东依赖大减,而且一个谢家子侄而已,也代表不了整个江东,死了也就死了。
“领、领命!”谢肃眼中怨毒一闪而逝。
其实此时一起退走还来得及,没必要断后,敌军渡河需要时间,西面敌军在击溃右营三千人马之后,并未乘胜追击,东面的骑兵目标也不是这边……
张遇笑了两声,心满意足的带着亲卫离去。
两千余甲士聚集在空旷的主营中,谢肃满脸冷汗。
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想起张遇的出身,流民帅,一如当年的苏峻、祖约。
整个江东对流民帅的印象都不好。
他们出身底层,好勇斗狠、反复无常、贼性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