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只要你去跟村长说,今年全庄人都不去参加春祭!”
“什么?你要全庄子的人都陪着你们三个不去参加春祭?”马六甩了甩袖子道,“太胡闹了吧!春祭可是村子里的头等大事,谁都不能拿这事说笑!那不行,我不会去说的!”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没必要把接下来想要提醒你的话说下去了!”17129799
“等等!”马六还是忍不住叫住了梨花问道,“你总得说说为什么不让全庄人去参加春祭吧?”
“这么做不单单是顾全老爷的面子,也是顾全你马六的面子。上回丁大娘来闹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三个是老爷打发到这儿来的,是老爷的脸面,全村人不给我们面子,就是不给老爷面子。你是老爷的管事,你觉得很有面子吗?老爷不常回来,所以全村人当他可有可无,就算是来庄上闹事那也是家常便饭。可真捅到老爷跟前去了,你觉得他心里能舒坦吗?堂堂一个国子监祭酒,在他自己的老家,没人拿他当回事,说来都好笑!”
“可你不让大家去参加春祭,这是顾全哪门子的面子?”
“不去参加春祭,就是告诉村里所有人,老爷自有老爷的家法规矩,不是谁都可以轻易破坏和违背的。不是老爷要顺从村子里的规矩,由人牵着鼻子走,而是要让全村人都知道,老爷的庄子不是没钱时卖儿换银子的当铺,也不是随便张三李四王六的媳妇就能来闹的菜市场,更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忽视规矩的地方!一旦规矩兴起,你这管事才像个管事的样儿,别人才会拿你另眼相看,马管事,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这些话对还是不对?”
马六低头不语,右手微微握成拳头,手腕轻抖着,仿佛在认真地斟酌着梨花刚才那番话。沉思了一会儿后,马六抬起头问梨花:“你当真以为这法子可行?”
“要闹就往大处闹,小打小闹有什么用?春祭既然是村里头等大事,那就拿它开刀最好。你瞧着吧,只要你放话出去,指定连村长都要来找你问个明白。他担心什么呢?不是担心你怎么想,他会担心这是不是老爷的意思,毕竟懂点事的人还是会顾忌着老爷的。”
“除此之外就不用再做别的事了?”
“若是你不嫌累,还可以拿梁柏开刀。”
“怎么个开法?”
“梁柏殴打黄莺,又口口声声说不要黄莺,你只管假传个圣旨,横竖天高皇帝远,老爷也管不了这茬事。该这么说不用我教你的吧?你当管事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
“行,我再思量思量,你去吧!”梨花转身后得意一笑,从刚才马六的表情来看,这事准成!
果不其然,中午吃饭时,马六姗姗来迟,表情凝重,颇有一副忧国忧民的大管事风范。他进了厅堂,也不坐下,就反背着手说道:“梁柏,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明天出发。”梁柏愣了一下,问道:“去哪儿?”
“去五岭坡采石场。”
“去哪儿?为什么啊?”
“依着老爷的意思,把你专卖给了采石场,明天就送你过去,吃完这顿去收拾东西吧。”
“什么!”梁柏丢了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这话像一瓢凉水,浇得烧干的锅底顿时呲呲呲地沸腾了起来。在座的人都吃惊地望向马六,显得格外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送采石场去?”梁柏着急地问道。
“你也别怪我,这是老爷的意思。老爷好心给你配了媳妇儿,不但不感谢老爷的恩典,反而打黄莺,还赶她出房门说不要了。老爷说了,你不要有人要呢。把你卖到采石场去,另外再把黄莺配了人,省得你觉得老爷亏欠着你。”
“我……我没说不要黄莺啊!”梁柏当即改了口,脸颊绯红,气儿都喘不匀净了。
“这时候再来改口,晚了点吧?那天要不是我拦着,你娘是不是还打算找了本家亲戚闯这庄上来,把黄莺和秦梨花拖出去掩埋了?你只当你在这庄上干活儿是走亲戚啊?你弄明白点,你是被卖到这庄上的!老爷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行了,不必废话了,都吃饭吧!”
可没人动一下筷子,都惶惶不安地看着马六,忽然觉得马六跟从前不同了!而马六也察觉到众人仰视他的目光中带着畏惧,胆怯还有惶恐,就像自己手里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杀大权似的。他第一次领略到了什么才是管事的派头!他的自尊心瞬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梁柏整个人僵硬了,红着脸,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曹氏问马六道:“梁柏走了,黄莺怎么办?”马六道:“没听明白我刚才的意思吗?照老爷的意思办,另外挑拣个小厮配上。”
“上哪儿找小厮去?东平和顺年虽还没正式成亲,可都是定下亲的,总不能断了人家的姻缘,干这缺德的事吧?”
“没小厮就暂时歇着不嫁,等有合适的再配,这总行了吧?”马六极不痛快地扫了曹氏一眼道,“你还有完没完?我是这儿的管事,说话什么时候轮得上你插嘴了?坐下吃你的饭!”
曹氏脸色骤然白了,怒目瞪了马六一眼,不情愿地坐下了。梁柏见状,心里寒了一大半。那采石场远在五岭坡,隔村子有二十多里路。那儿的活儿又脏又累,常年处于石灰烟雾中,干久了都会犯喘,哪里能有庄上这么清闲呢?他是彻底被吓住了,抬腿就往门外跑去。
“去!”马六指着梁柏的背影喝道,“只管抬脚踏出这门去!我知道你是想回家找人来帮忙,可我告诉你,揍了我马六,你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今天你要是踏出了这门槛,明天就不是去采石场,我亲自送了你到老爷跟前去,让老爷办了你!”
梁柏刚踏出院门的脚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后,他又冲回来指着马六嚷道:“我哪儿得罪你了?都是一个村儿的,你至于下这么歹毒吗?还要把我卖到采石场去!”
“我只是替老爷办事!老爷才是这庄子的主人。你得罪了老爷,是你自己的事,埋怨不得我!”
“不就是要了那黄莺吗?我……我没说不要她,我要,总行了吧?”黄莺眉毛一挑,冷笑了一声道:“你说要就要?我若真跟了你,关起门来把我打死还指不定呢!”
梁柏冲黄莺说道:“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做得这么绝!”黄莺眉毛一竖,回嘴道:“那晚下手打我的时候,何曾想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呐?现下倒来哭委屈了!”梨花扯了黄莺衣袖一下说道:“别出声,马管事在呢,他自有分寸。”19sf5。
这时,年纪最长的崔叔叔开口了,起身对马六说道:“你看这事有没有点缓和的余地?送了梁柏去采石场,终究是造孽了些,那儿的日子太苦了。我知道你为难,可到底也是乡里乡亲的,不太好,你说呢?”有人给了块台阶石,马六自然要顺着下了。他说道:“这事也不是没有缓和的余地。以你老人家的意思,该怎么办呢?”
“照例来说,夫妻分居三年,即可离。若叫他们等三年也太久了些,就暂时分开居住,缓缓再说,实在相处不下,那再提离的事。梁柏,你觉得呢?你也不是真心嫌弃黄莺,就是性子合不来吵吵嘴罢了,是不是?”
梁柏再笨也听得出来崔叔叔的一片好意,他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道:“是是是,崔叔叔说得对,我就是跟黄莺性子合不来,总吵吵,没有嫌弃她的意思。”
“是吗?”马六哼笑了一声道,“那家里认吗?”
“这……”
“不认是吧?行,我今天顺道儿在这儿提一句,今年春祭庄上的人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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