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身披甲胄、统带军马,在她眼里却只是个无能的童子?
想要动怒,却又发不出火来,憋得半晌,马岱才问:“汝夫既亡,汝以身为俘,若不从某,欲归何者?”
少妇举手理理鬓角,微笑道:“妾虽于阵中遭擒,前景尚未可知,不可以俘视之!”
马岱哈哈笑道:“汝陷于此,何人可夺归?”
少妇叹口气,嘴中应道:“小将军且稍待,今日内定有军马至!”
眼前妇人不似说假,或者说不屑说谎的样子,引得少年眼神一凝,问道:“汝为何人?如何知定有救军专至?某尽精骑,邓季大军至时,已无踪也!”
妇人将身子斜靠在先前的树上,胸前两团又复高高鼓起,逼得少年将军窘迫地转开头去,少妇方缓缓道:“妾不过寻常医匠。然司州之军,勇卒七德外,俱有二者逢战不可失,失则辱男儿之颜,为全军之耻!”
“何二者不可失?”
“首为各军军旗,若为敌所夺,卒兵逃归者,尽当斩!二为妾等女医匠,阵中战死无罪他人,却不可使遭敌擒,否则得活之护卫者免卒兵之身,户籍削为罪民!”
“依汝所言,前番护卫者当归来救?”马岱不屑道:“汝等一屯人马,得活者尚不过半,敢闯某军中夺人?送死焉?”
少妇叹气道:“彼等亦知送命,然当必来!此可恨也!”
“汝何有恨?”
“只恨妾为女流,力弱行缓,阵中哀夫之殇,一时不查竟为贼擒,自尽不及!”妇人再叹气道:“复使数十袍泽枉送性命!”
“尽胡言!”马岱全然不信少妇所言,怒吼道:“彼等仓惶渡河南去,奔命已是不及,岂肯再顾汝?若畏邓季刑法森严,天下非只司州一地,自可散逃而去!”
少妇无心与他辩驳,只苦笑道:“司州卒兵行事,外人岂能明?”
马岱半信半疑,见妇人完全一副当然模样,既惊讶又愤怒,质问道:“若其等不至,汝欲如何处之?”
“定无有此事!”
眼前明明佳人,偏却愚不可及,只是不松口,引得马岱瞋目一字一句重复问道:“若不至,汝欲如何?”
少年执着,妇人惨然一笑,竟然道:“若真不至,妾便随小将军归去!”
能有此语,马岱顿时转嗔为喜,问道:“此言当真?”
对方却不再答话,只以一双美目眺视着远方,看向袍泽们应该出现的地方。
再搭话几次,妇人都不应,马岱也赌气,就在树下席坐陪她等。
树下这一对安静的组合顿时就奇怪得紧,看他们二人模样,军士们大多茫然。
只是大半时辰后,视线尽头突然有一团黑云抖动而出,熊智领麾下四十三骑,已然出现,直突突便冲杀过来。
树下,少妇声音幽幽响起:“小将军当另纳良人!”
马岱尚只顾着愕然,却无需他下令,见对方人少,军士等已自围杀过去。
一场更加惨烈的战斗瞬间就在外围爆发,四十四位勇卒悍不畏死扑到近前,疯狂地将大队西凉人马扯开一个口子,旋即陷入重围。
一名名西凉骑被挑落、刺死、扑倒,面对四面八方似乎无穷无尽的刀枪丛林,勇卒亦在一个个倒下。
他们此时就是几头陷入土狗群中的野狼,发疯似地嚎叫着撕咬对方,身受无可避免的致命伤害,同时也要给对方遭成巨大的创伤。
“为何送死?”
四十余骑要在数千骑中救出人去,不论何等的计谋、武勇,应该都是痴人说梦,所以他们只是来送死。
马岱麾下的西凉精锐折损过百人,最后一位勇卒骑士才血尽落马而亡,马岱已黯然魂伤,回首问妇人道:“汝欲如何?”
女医匠再不复之前坚强模样,红着眼施礼道:“尚求小将军应允,使妾得留全尸!”
待徐庶揽下责任,与姜叙、梁宽、赵衢三校尉领军渡河来时,马岱已退,此地只留一地尸首在,女医匠以一条白绸自挂于树上。
徐庶手抚熊智尸体,放声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