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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三节 加百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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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利斯公爵的卫队走下最后一道山坡,沿着大路走进城门。两边墙壁上镶嵌着漂亮的金属米字架。那是用特制金属铸造成教廷的专属符号,嵌入岩石和砖块之间,只留出表面的做法。沿着大街一直走,附近的塔楼和墙上随处可见。这些金属米字架打磨光滑,在阳光下反射出明晃晃的亮银色。

那不是真正的白银,而是一种价值远低于银子的合金。贵族都喜欢使用银制物件,那会让自己显得更加高贵,教廷也不例外……毕竟,无所不能的圣主指引着人类,即便是再奢侈的做法,只要与“圣主”联系在一起,哪怕付出再多也值得。

卡利斯公爵没有选择乘坐马车,他骑在马上,用复杂目光打量着街道两边那些闪闪发亮的米字架。

这些东西造价昂贵,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对其进行清洗和打磨。它毕竟是金属制品,日晒雨淋加上氧化作用会造成腐蚀。表面锈渍斑斑显然不符合圣主神圣洁净的形象,所以必须定期派人爬上墙壁和塔楼,不断重复着繁琐无聊的面子工程。

高贵的教士要侍奉圣主,品行高洁的修女要聆听来自圣主的娓娓之音。用绳子拴住身体爬上爬下之类的体力活,当然只能交给平民来做。然而加百列城的面积是如此之大,镶嵌在各处塔楼和墙壁表面的米字架林林总总多达好几万个。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清洗都是一项规模浩大的工程。

想要雇佣工人,就必须拿出钱来。这是恒定不变的道理。

然而教皇的脑回路很特殊,他认为这是普通人和罪人向圣主表明心迹,甚至忏悔罪过的最佳时机。教廷为此专门设置了一个“洁净工作处”,专门负责对民众宣讲清洗米字架与自身灵魂之间的微妙联系。有厚达数百页的《洁净理论》,还有刊印成小册子的《洁净程序》,只要对照着做就行。

常年久经熏陶且崇敬圣主的平民们很高兴。他们乐意承担这种看似对自己有理,同时还能与圣主进行直面交流的体力劳动。他们日复一日地做着,不厌其烦地擦洗,却没有从教廷方面得到一个便士。

这的情况延续了好几代人。

祖先对圣主的崇拜没能完全、彻底、毫无保留的遗传给下一代。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对所谓“洁净忏悔”这项在官方看来的“公益活动”提出质疑。很多人拒绝服从洁净工作处的安排,拒绝每隔一段时间的强行工作摊派。他们宁愿坐在教堂里听神父宣讲布道,也不愿意花费力气讨好肉眼看不见的圣主。

卡利斯公爵及其卫队从圣玫瑰广场经过的时候,那里已经竖起了十几个行刑台。人群拥挤在教廷卫兵临时拉起的警戒线外。最前排是手持长戟,身穿蓝白色条纹号衣的武装士兵。他们个个虎背熊腰,不断将手中的长戟斜放,逼迫想要围上来的平民后退。

民众没有示威,也没有以大规模聚集的方式表达对圣主和教廷的不满。他们只是喜欢看热闹,喜欢刺激。行刑台昨天晚上搭好,今天一大早天不亮就有人来到广场排队。这在加百列城是一种特殊的生意————每当有亵渎圣主并被审判庭判决有罪,当众处决犯人的时候,距离行刑台最近的位置会变得炙手可热。人们愿意花大价钱购买这些位置,欣赏刽子手用闸刀砍断人头的每一个细节。

从五个便士到一个半先令,加百列城的物价也跟随“赏刑位”的卖价一路上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商品就是面包。这玩意儿越来越贵,而且品质大不如前。以最常见也是最普通的黑面包为例,已经不是纯粹的麦粉制作,其中掺杂了大量土豆粉和玉米粉,口感很糟糕,时间放长了会变得很硬。

闸刀落下发出很大的动静,围观人群同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当然其中也有受惊的成分。尤其是那些不愿意与卑贱平民挤在一起,偏偏对血腥场面感兴趣的贵族和富人,他们只会在行刑台附近临时租一个窗口朝向广场的房间。要么使用单筒望远镜,要么架起更加昂贵的专业远程观望镜,想看的内容一览无遗。

人头从行刑台上滚落的时候,卡利斯公爵朝着哄笑声最大的方向瞥了一眼,脸上同时浮起讥讽的笑。

这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砍掉几颗脑袋。最常见的情况,就是那些拒绝服从洁净工作处安排的人。

连圣主的符号都不愿意擦洗,就根本谈不上什么崇拜。

服从意味着你是信徒。

拒绝意味着你是异教徒。

杀!

卡利斯公爵是军人,杀人见得多了,他自己也杀了不少。他对这些在平民看来难得一见的稀罕场面毫无兴趣,更对那些在广场外围二、三楼房间里透过窗户观看行刑的人嗤之以鼻。

说起来挺有趣,女性贵族,还有那些富裕家庭的女眷,她们尤其喜欢这种血腥刺激的画面。

并不是说她们骨子里浸透了暴力因子,而是教廷每次选择行刑的时间都是周日,上流社会的很多活动也在同一时间段。那些颇有身家、高贵、优秀的男人观看行刑,随即离开观看窗口,前往各种俱乐部聚会午餐,开始下午的活动。

男人可以通过这些窗口看到很多漂亮、高贵的女人。

女人可以通过这些窗口看到很多英俊、高贵的男人。

这是一个相互表现,寻找适合自己伴侣的最佳平台。

男人通常会站在窗户前谈笑风生,即便是骨子里软弱不堪的奶油小生,也会用豪气十足的语调在刽子手砍断人头的时候放声大笑,以此彰显自己身为男性的雄壮魅力。

女人的反应则不同,她们会表现得特别娇弱。很多贵妇小姐都说自己见不得血,她们会在人头滚落的瞬间花容失色,用纤长白净的手指捂住胸口,嚷嚷着“这实在太可怕了”、“圣主啊,请宽恕他吧”、“这个人真可怜,他的家人该怎么办”之类的话……可说归说,也就是动动嘴皮,谁也不会真正拿出钱来,或者向教廷请愿,赦免这些所谓的“罪人”。

在大陆南方,“伊丽莎白”是个很常见的名字。此伊丽莎白非彼伊丽莎白。在加百列城,“伊丽莎白小姐”的典故很有名,一直是激励女人们朝着上流社会拼命攀登的鲜活例子。

她是个平民的女儿,长得还可以,颇有几分姿色。伊丽莎白的父亲总想着凭借女儿出人头地,但这种想法是一种奢望。南方大陆上各个王国的白人多达三十亿,年轻漂亮的妞儿更是数不胜数。说句不好听的,只要贵族们愿意,他们可以每天晚上更换不同的女人。

伊丽莎白的父亲选择了行刑日,在广场附近花高价租了一个带窗户的房间。

他消息灵通,打听到萨默斯侯爵会在当天来到广场行刑。侯爵大人可不会跟那些满身臭汗的乡巴佬挤在一起,他租用了斜对面的房间,距离自己租用的窗口距离只有八米,而且两个房间刚好形成直角,差不多就是面对面。

行刑开始,盛装打扮的伊丽莎白小姐出现在在窗口。她特意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惹得侯爵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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