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声非常好听,清脆悦耳。但是在静到极点的房间里她这么笑着,无端就令气氛诡异起来。好在巩义方是习惯了他母亲性格的,也做足了心理准备进来,根本不为所动。而他的反应也一丝一毫没有逃过丁蔷的眼睛。
“好,真好。”丁蔷敛了笑容,“果然是我的好儿子。我手把手培养出来的好儿子。终于还是露出你的小尾巴来了。”
巩义方没做声。他似乎是在思考如何讲接下来的话磐。
“来,跟我说说,如果我不主动卸任董事长职务呢?你要怎么样?”丁蔷眼珠转了转,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了她的茶杯来。茶杯里是她的每天都要喝的养生茶。打开杯盖,一股浓重的药味涌出来。
巩义方一阵难受,丁蔷却泰然自若地小口啜着茶。
“说话呀,要怎么样?你既然想把我赶下这个位子,总该想好了这个位子应该怎么抓到手里吧?”丁蔷将杯盖虚合上,“嗯?”
“事实上我已经拿到足够的票数。如果您不主动卸任,会启动正常程序罢免您董事长一职。”巩义方说。
“唔……你父亲当然是支持你的,你的两个姑姑也会支持你,还有你的大姑父……这就是四票。老李老柯是你父亲死忠,会看你父亲眼色行事。除了我的几票稳的,还有骑墙的,倒也不难说服……然后呢?”丁蔷冷静地问。她又啜了一口药茶。
巩义方沉默片刻,说:“会推举合适的新任董事长。候”
“谁?”丁蔷立即问。口中滤出了药渣,她咀嚼着,猩红色的嘴唇蠕动着。
“妈妈,”巩义方看着她,“您知道了,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不到十拿九稳,我不会跟您提。”
丁蔷一侧脸,把药渣吐在一边。米白色的地毯上星星点点落着褐色的药渣。巩义方收了收腿,听到他母亲说:“这倒是。你的性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理由呢?什么理由?”
“健康原因。”巩义方说。
“这么含糊?”丁蔷讽刺地问,“为什么不直接跟人说,我长期酗酒,已经精神失常了?”
“妈妈,这不是事实。但是您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已经能够影响到正常判断,这是事实。”巩义方说。
“怎么证明?”丁蔷逼问。
巩义方再次沉默片刻,还是决定直说:“我有您近几年尤其是近期就医的全部记录。要多详细,就有多详细。”
丁蔷揉着自己的手腕子,平静地问:“你们准备推选谁来接替我的职务呢?”
巩义方看着平静地对自己逐步反击的母亲,说:“首选是大姑父……”
他话音未落,丁蔷手中的茶杯就照着他泼过来。
巩义方没有躲闪,杯中所剩不多的药茶全淋在了他脸上。他抬手摸了下下巴。
“真是够没出息的!”丁蔷冷笑道。“这么多年我费尽心机,为你父亲和你守住在恒泰的一切利益,并且发扬光大,还处心积虑培养你,不是为了有一天把江山拱手让人的——要我让位,除非让位给你。不然任谁来,都是鱼死网破。就是你,在我不放心的时候,也不行。”
巩义方沉默良久,站起来拿了手帕擦干净脸上的茶渍。然后他端正地站在母亲面前,说:“妈,您真是高估了您在公司的经营。也低估了股东们对您健康状况的担忧。没有鱼死网破,您面前的路,只有主动请辞,和被迫让位。”
丁蔷又笑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没有那么古怪了。
巩义方也变的格外沉静。他看着母亲从床上下来,从容地穿好拖鞋、披上披肩,站到他面前来,平伸手掌,说:“拿来吧。”
巩义方还没回答,她又收回手去,转身往外头客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