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白馨蕊的回答异常坚决。
黄雅倩颓然吐出一口气,在纸上刷刷点点地写起来。
白馨蕊用眼神示意威廉将纸收好,看着威廉将纸折好后,放在上衣口袋里,她冷笑着,开口道:“我知道这张纸只是君子协定。不过,你要是说话不算数,命,在我自己手里,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结束,由我说了算!”
这时,电话铃声又响起来,白馨蕊一阵紧张,以为是张律师打过来的,比在脖子上刀,丝毫不敢放下来,就那么冷冷地看着黄雅倩。
凯西小跑着绕过茶几,拿起掉落在白馨蕊脚下的电话,擦了擦,递给黄雅倩,她一看到屏幕上面的来电显示,神色骤变,显得格外紧张。
按下接听键,黄雅倩先“嗯”了两声,又倾听了片刻,说道:“什么?消息准确吗?好,我马上回来!对……”
挂上电话,黄雅倩好像完全忘了屋子里的白馨蕊和威廉,急急忙忙吩咐凯西:“立刻买回上海的机票,要最早的航班。”
白馨蕊听到这里,放下了手里的刀,一脸狐疑。
妈妈现在的状态显然比她在欣少家,打开白馨蕊和威廉房门那一刻还要张皇失措。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刚才的电话和今天的事没有半毛钱关系。
黄雅倩手捻着眉心,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暴起青筋,喘着粗气说道:“出了重要的事情,我先回去了。”她语气里的怒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归心似箭的焦急。
这什么情况?自己的戏刚演到一半,搭档中途退场,接下来的戏怎么继续演下去啊!白馨蕊愤愤不平地想着,就这么就莫名其妙地赢了呢?说好的挑战性呢?
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人找黄雅倩去拍新戏?爸爸公司被人查税了?小三打上门来了?
心里一通胡猜,之后,她下了个结论:黄雅倩要回去处理的事情,一定不是件小事,否则,凭她白馨蕊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三脚猫伎俩,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搞定这个难缠的女人。
***
今年春夏之交威廉就要结束在A校四年的学习生活,从这里毕业了。在此之前,他忙得像一只停不下来的陀螺。
他要筹划和主持新一轮的学生会主席选举活动;全国青少年国际象棋比赛半决赛大战在即,组织队友训练,带着队伍去外校切磋交流他也责无旁贷;《屠夫》的排练进入了尾声,在细节方面的磨合和提升最花时间;此外,作为校刊的编辑之一,对《年鉴》投稿的最后审阅工作也不轻松 ……
他原本就喜欢为自己安排一张满满的计划表,这一点并没有因为多了白馨蕊这样一个女朋友而做出丝毫改变。
或许他本人并没察觉,在同学们眼中,春假回到学校后,威廉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深沉了,不再充当意见领袖,像只好斗的孔雀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随时准备以雄辩的口才抨击来自各方的异议;他那爽朗迷人的笑声近来也难得听到,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时常出现的凝重、忧郁和偶尔的失神沉思。
深夜,威廉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脑袋下面,裹着化纤布料的羽绒枕头,在他每次翻身时,都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在静静的深夜一个人的房间里听得格外清楚。
月色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照射进来,威廉没有丝毫睡意,一双金棕色的眼睛在暗夜中瞪的大大的。
看着堆在书架上的那本厚厚的《第二十二条军规》,这本书本应在周一就归还给图书馆的,因心绪烦乱,竟然把这事完全抛到了脑后,这还是他上学四年来头一次逾期未还书。
威廉再一次回想起白太太狠狠甩过来的一掌,那是人生中第一次受到别人的掌掴。对此,他没有太多怨尤,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那种火辣辣的灼痛感觉至今记忆犹新,他一夕之间长大了,他顿悟般清醒地意识到,生活的全部内容不仅仅是迎接象牙塔里的学术挑战、比赛、竞选、戏剧和艺术,还有很多他之前曾在小说里窥见过的冰冷和现实。
那天,他从少年变成了成年男子。
那天酒醉后的冲动令威廉追悔莫及。斯黛拉之于他,就如同柜台里最名贵的镇店之宝,本应是伸出手也触及不到的。
事实上,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轻易招惹她,后来,他更是不应该太过迁就和纵容这小娇生惯养的女孩,致使她急于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向前推进。
她毕竟是个孩子,而他已经十八岁了,作为一个精英教育体系下培养的佼佼者,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本应对是非对错有足够的判断力,把握原则,谨守底线,然而,他却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最原初的本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