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阑一番话无疑让薛继的心里多了些顾虑,却还不足以让他胆怯退缩。
「多谢。」薛继淡然道。
把话说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虽然不至于亲密无间,但好歹是能把酒言欢,言语间或提及国事、家事,两人相视一笑,或是垂首叹息,直到入夜才各自回府去。
秦胥私心里是更愿意选择徐阑,也不是看不上薛继,薛继是他亲自从别人墙角挖来的,怎么可能看不上。只是,任人唯亲更能让他放心一点。
他多次召徐阑论起此事,徐阑死活不肯也罢,后宫还有徐皇后的一再劝说,僵持一个月有余,他终于妥协了。
京城大街上,茶馆酒肆中,总有围成一圈的老少妇人,满口闲言碎语。
「徐大人可是陛下的国舅爷,薛大人一个商贾之子怎么跟他争?」
「我听说陛下一连数日召见徐大人,这事儿肯定没跑了。」
「徐大人家的公子尚未婚配,不知道将来得多抢手。」
正当众人达成共识的时候,人群之中突然出现了不和谐的声音。
「未必。依我之见,唯有薛大人能当丞相。」
此言一出,引来一片哄笑。
「你凭什么这么说?」
只听那信誓旦旦之人又道:「不信?等着瞧啊,敢不敢赌?」
嚣张的语气顿时激起旁人的斗志,立即有人取下腰间钱囊拍在桌上。
「来来来赌就赌,我下注!」
一时之间左右几桌的人都围了过来,有的是兴致高涨跟着赌钱,有的是闲着没事看个热闹,他们没有注意到提起这事的人嘴边若隐若现的笑意。
这人是谢知希,当年薛继从乾州带回来的孩子,他如今也二十多岁了,考了许多年科举愣是没中,起初薛继还替他着急,时间长了,工作又忙,渐渐就忘了这回事儿,由他自己折腾去了。
谢知希平日里虽然没放弃读书考取功名,却比以前少了几分淳朴,薛继不搭理他,他就只能自己找事儿做,寻个生计,闲来无事就混迹各种茶馆酒肆,有时跟文人打交道,有时跟长舌妇孺打成一片。
薛继听闻此事,只是叹息一声,没再过问。
等到天色暗了下来,谢知希一拍手上的账册,看了一眼身旁跟着的男子,以炫耀的口吻笑了一声:「看见没,准备发横财吧。」
男子好奇得很,盯着他手里的账本问道:「谢兄,你怎么这么肯定是薛大人?万一押错了,这不就赔大发了。」
谢知希不屑地摆了摆手,笑的张扬极了。「我跟薛大人什么关系,我能不知道?」
男子听这话有些不忿,小声嘀咕一句:「关系这么近,怎么没见你跟着平步青云呢……」
声音再小,两人的距离也就这么点儿,这话没逃过谢知希的耳朵,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他心中。
他压下心中的不平,厉声辩道:「薛大人行事清白如清风霁月,岂有枉顾律法行旁门左道之理!」
男子心里又暗道一句,那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
谢知希没再和他争论,收好了账本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
七月,徐阑当廷举荐薛继为相,震惊朝野。
「徐大人怎么能把相位拱手让出?陛下分明是属意他啊……」
百官之中传来了窃窃私语声,人人都揣着疑惑,看不懂眼前的景象。
如果说是假意客气,那应该是在陛下询问之后才推辞,怎么会主动提及?
再看那尚书令薛继,道了声多谢,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一句多余的恭维都没有,这是要顺势
应下啊。.
议论声还未停歇,只听上面传来一声轻咳,秦胥缓缓站了起来。
见状,方才还络绎不绝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只听座上的天子沉声道:「准。」
这一个字,又激起了千层浪,准?什么意思?准徐阑所奏?那意思是薛继要当丞相了?
话音落罢不足片刻,一旁的太监张玉手里握着圣旨上前两步,只见他一抖袖子横抱拂尘,举着圣旨一字一句宣读。
尖细的声音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除了风口浪尖上的两人,谁都没反应过来。
薛继看了徐阑一眼,心里有些复杂,像是压了千斤重担,又因多年期盼一朝成真有些压抑不住的欣喜若狂。
「多谢。」他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