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要狠就狠呗,只能说明他没出息,等哪天他真想明白了,就不会恨我。”
“可你下手有点重啊,你肯定把他打疼了。”
“废话,我手现在还疼呢,你觉得呢?我也没办法,该收拾的时候就得用狠办法。”
“你就不怕他和你打起来?”
“打就打呗,老大,我当时只是觉得,刘俊他爸真挺不容易的。”
“对了,你快告诉我,刘俊爸爸给他看了啥啊?”
“我不知道。你去问刘俊啊。”
“你不是看了吗?怎么不知道?”
“没看清……不过,我只是觉得,做父亲的人,真不容易。”
2010年2月20日,农历正月初七,挂在墙上的老黄历写着:宜,祭祀、祈福;忌,出行、嫁娶。
日色将近黄昏,肃冷的北风吹过山间田地的枯草,吹过庭院瓦沿下的积雪。屋内的火炉上已经被烧开的水壶里发出嗡嗡的声响,炉灰里埋着已经被烘烤的快七成熟的土豆,严严实实的灰土从来包裹不住土豆散出的焦香。下午最后的几米阳光从向南的窗户打进来,表面上看,这一切悠闲而又美好。
文小果正在家里抱着一本《左耳》,躺在床上沉浸在故事里,这本书是放寒假前,陈文塞给他的,陈文一直都在给文小果推荐这本书,说文笔有多伤感疼痛,情节有多辗转曲折。文小果一直都不想看,因为觉得陈文说的有些夸大,他如此力捧这本书的唯一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小潘曾经给他说了一句:这本书,不错。
阿落整个假期都跟在文小果的屁股后面,除了睡觉和上厕所。文小果从不觉得的烦。就像现在,老赵和妻子正在客厅里看电视,阿落赖在他的房间里写着作业,时不时和文小果聊几句。而整个假期在家文小果都在尽量避免和老赵共处一室,所谓的看书,所谓的学习,所谓的休息,所谓的早睡,都是回避的借口而已。不过还好有个阿落作为小跟班,也让他回避了不少在这个家庭里的孤单。
“小果,你的电话!”隔壁屋传过来老赵爱人的召唤。
文小果赶忙翻身下床,在接过话筒的前一秒,他心里还在好奇的嘀咕着:
“会是谁给我打电话呢?知道我家电话的人也就他在学校里的几个室友啊。找我拜年?这都正月初七了啊,年都过完了呀?”
“喂?谁啊?”
“果果,是我。”
“刘俊,哈哈哈,咋了,你小子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果果,我出车祸了。”
“大哥,你别逗我!没出正月都是年,玩笑可不是这么开的!”
“没和你开玩笑,我说真的。”
“我擦,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刚才,我刚从车祸现场被拉回就近的医院。”
“怎么样,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我当时坐在后排左边,靠司机的位置。不过,司机当场就死了,救护车到现场的时候,医生检查了一下,就直接盖上白布了。”
“刘俊,你真没事儿?医院给你检查过了没?”
“我真没事儿,好好的。果果……”刘俊说着有些哽咽。
“恩恩,在呢,你说。”
“果果,我爸也在车上……”
“咋了?你爸也在车上?你爸没事儿吧?”
文小果预感不好,瞬间紧张了起来。
“我爸还好,肋骨断了五根儿,不过没有生命危险。”
“那还好,只要没生命没危险就还好,骨头咱们慢慢养。”
“果果,果果……”
刘俊从哽咽转为泣不成声的哭嚎,不过文小果也听得出刘俊此刻对这种哭嚎的竭力克制。
“老四,你咋了?哭个屁啊!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医院大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呢,果果,果果……”
“你说啊,到底咋了?有啥事儿你和我说啊,我,还有陈文,睿文,小妖,我们都会一起帮你啊。”
“果果,我爸,我刚听见我爸,喊我名字了……”
“啥?”
“果果……果果,我听见我爸喊我名字了,我听见我爸说话了……”
电话的那一头,刘俊克制不住公众场合里应该控制的情绪,放出声哭喊了起来。
“真的?什么情况啊?哪这不是挺开心的事嘛,你哭啥啊。叔叔怎么喊你名字的?”
刘俊一直哭了好久,电话里持续不断地,是不停的哽咽,不停的语塞,后来文小果总算听明白。
正月初七,刘俊和父亲去走亲戚,回来的路上搭了个私家车,司机喝了点酒,结果路上撞了。司机当场死亡,车的前半部的整个引擎都撞没了,方向盘都飞到了公路边的沟渠里,刘俊的父亲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好在车旋转的过程中被甩出了车外,肋骨断了几根,但没生命危险。
在眼看着汽车要撞上的前一刻,他惶恐中下意识的最先喊出了儿子的名字。
在絮絮叨叨了二十多分钟后,文小果总算抚平了刘俊翻涌着的情绪,过程虽然很吓人,好在结果的不幸程度仍在可承受的范围,末了挂断电话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文小果在话筒里骂道:
“靠,不幸的万幸,你他妈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