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忽然要回封城?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不要管这么多,只要有我在,定会护你平安。”
“是不是青州要出事了?”她忽有不详预感。
他握上她双手,她想要挣脱,却被他越握越紧,“听话,带着佛生和禧宗回去。”
她似乎能从他眼中看到一股强烈的诀别悲伤,竟异样的安静下来,直到他松开自己的双手。她不知怎么,忽然就道:“你好好保重。”
他痴痴望着她,泪雾暗起,竟有些双眼朦胧,“有你这句话,就算是死,也值得了。”
启程之前,她特地去寻了趟白衡。这一年光景,他已成了日本人跟前的红人,平嫣没什么能告诫他的,也没什么可劝慰他的,他如今所行之事,或好或坏,或善或恶,已渐渐脱离本心,不可原谅。此来只是告别,真正的乱世才刚刚开始,以后天高地远,硝烟弥漫,也许是不会再见了,她也不想再看到他了。
今夜他们喝了一次酒,彼此都酩酊大醉的,回忆了些往事,无非是戏园子里的打打闹闹,相亲相爱。后来他又说起他的结局,无非是臭名昭著的死,他一点也不介意,说是苦难仇恨将他逼上了这绝境,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因为不能回头,一回头就是万丈深渊,与其让他困在梦魇里,那他不如就做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
平嫣有种预感,这是他们今生的最后一面了。他似乎也有这种预感,所以那夜他们把悲欢离合都说尽了。
三月,草长莺飞,烟波粼粼。她在这样美好的季节里回到了俞州封城,当年她第一次来封城是在这样的三月里,第一次遇见沈钰痕也是在这样的三月里。
最终她是以沈钰成再婚妻子的身份进的沈家大门,她与沈钰痕当真到了同住一个屋檐下,隔窗相对不相识的地步。
七月流火的时令,青州传来急报,徐伟贞作恶多端,勾结日本,叛国割地,罪状桩桩,其婿沈钰成难忍其罪行,秉持大义,彻底与江北分裂。俞州沈威积极响应,一时间各地爱国志士纷纷群起攻之。
八月桂花香浓,秋收储物,一时封城涌入无数避战难民,沈家开粥棚散良药设难所,一时忙碌难言。
晚间,林立雪忽然急匆匆的跑来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进她这处院子。
她满脸是汗,慌里慌张道:“你......你身上还有钱吗?能不能借给我一些,你也知道现在沈家所有钱财都拿去救助难民了,实在很难匀出来。”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犹豫半天,才道:“我想去青州一趟。”
“你疯了吗?如今青州水深火热,战事正紧,这些难民有很大部分都是从哪里逃出来捡回一命,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我必须要去!”她语气坚决,双眼里泪花隐隐“王袖在那里。”
“你说什么?”
“今日我听几个难民说......他们说当初赫赫有名的王袖王副官竟沦为街头乞丐,被人打骂,如丧家之犬般偷生......”她哽咽不已,口不能言,“我一直以为他死了,我才乖乖跟着沈伯伯回了沈家,原来他没死,他竟还活着。”
她上前来,热泪横流,几近癫狂,“我回了沈家不久,才发现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子,我和沈钰痕从始至终就是一对假夫妻,在他心里自始至终想的都是你。”
平嫣震惊不已,“怎么可能?这些天来他明明对我视若无睹。”
“那是因为他快死了,他虽在那场爆炸中逃生,却受了很严重的伤,伤及五脏六腑,没有几年活头。你来的这半年里,他身子更差了,白日里忙碌,夜里呕血不止,全靠药吊着命呢,你懂医,难道你感觉不出最近他身上的药味越来越重了吗?”
“他一直揽着采办分发药材的活计,我也没太注意,原来......”
“他本不让我告诉你这些,我之所以告诉你是请你能够理解,在这样生死无常的时代里,能和所爱之人厮守着,哪怕见上一面,过几天幸福日子有多么艰难不易。我是一定要去青州找王袖的,无论他是生是死。”
“我曾在青州与他见过一面,他说他不能再给你什么,他希望你能在沈家过平平静静的日子。”
“怎么平静?”她情绪颇激,“你告诉我,你能眼睁睁的看着沈钰痕受苦,却能忍受着思念,安于这种平静日子而不管不问吗!”
是啊,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有什么资格去劝解旁人。
林立雪连夜走了,许是知道她此行凶多吉少,并不一定能回来,所以未曾留下任何书信,免得被人惦念,就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只是走之前亲自下厨为她的女儿锦绣做了碟她最爱吃的核桃酥。
平嫣最终没有将林立雪的下落告诉沈家二老,她有种直觉,沈钰痕一定知道林立雪去了哪里,只是他也没有说出真相,只是半月后胡乱搪塞了一个理由,说她有了多年前失散的亲人的下落,去找了,只是不知道会找多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也许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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