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要不您先回去歇着,等有了消息,我差人过去回禀你一声?大冷天的,就不要在这里等着了,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呢。”
二少夫人对侯爷夫人劝道。
姑母这个称呼,令安生心里打了几个转。
她对于侯爷夫人不称“母亲”,反而称“姑母”,可见关系定然是极为亲近的。
安生竟然不知道,二少夫人是侯爷夫人的侄女,喻惊云的表姐妹!
喻灵素与自己说起过府里许多琐事,但是这样紧要的关系,她从来不曾提起过一句。
侯爷夫人沉着脸:“我哪里睡得下。你们这一房里没有男丁,对于涟姨娘这一胎存了多大的希望。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老太君交代?”
二少夫人假作劝慰:“这不是不小心吗?也不是谁故意的。安生姑娘当初给出谋划策的时候,何曾顾虑过这些?一时疏忽大意罢了。”
“呵呵,出风头谁也想,关键是要掂量掂量自家斤两不是?学了三五日,受别人两句恭维,就真的将自己当做神医了?别人都医治不好的事情,她却不服气,非要试一试。如今可好,若是孩子不保,看她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侯府?”
二少夫人轻叹一口气,却是带着幸灾乐祸:“谁也帮不得,只能盼着涟姨娘与孩子安然无恙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旁边姨娘低声私语,不时看一眼安生,也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屋子里涟姨娘一声接一声地哀叫,产婆使劲地催促。不时有丫鬟里里外外地进出,端热水,取东西。
安生半蹲着身子,就有点受不住。
若是说自己是跪在地上,最起码,腿脚还可以悄悄地动弹动弹,半跪半坐也可以。唯独是这福身半蹲,两条腿曲着,蹲不下,直不起,最是累人。
她蹲的时间稍久,两条腿就开始止不住地哆嗦,身子也开始像打摆子一样左右摇晃。
此事真的是怨不得别人,侯爷夫人迁怒于自己也是理所应当,只能咬牙忍了。
涟姨娘的哀叫逐渐变得尖利,带着惊恐与歇斯底里。
安生的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涟姨娘的病情不过是刚有起色,受不得刺激,更怕紧张。稍微承受不住,以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旧疾复发。
侯爷夫人不悦地吩咐身后婆子:“进去问一声,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这样长一声短一声地叫唤,万一惊动了老太君怎么办?生个孩子而已,跟杀猪一样惨叫,听着都渗人。”
婆子应声进去,不一会儿,产婆从屋子里扎撒着两只手,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对着侯爷夫人回禀道:“启禀夫人,涟姨娘的疯病又开始发作了,一个劲儿地折腾,不肯配合啊?”
二少夫人气哼哼地道:“早不犯,晚不犯,怎么偏生这个时候疯癫起来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
侯爷夫人不紧不慢地道:“你做接生婆子大概应该也有二三十个年头了吧?”
接生婆子没有想到,侯爷夫人竟然闲聊一般,问起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忙不迭地点头:“已经二十六七年了。”
侯爷夫人微微一笑:“那接生的手段应当也会不少。”
接生婆子得意道:“说一句您忌讳的,不中听的话,棺材里我都能让她生出孩子来。”
“那就对了!”侯爷夫人淡定地道:“不过就是她情绪激动了一点而已,手脚捆起来,你那十八般武艺,该施展的也施展出来。只要这小公子能平安出生,本夫人就有重赏。”
听话听音,接生婆一听侯爷夫人这话,就立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去母留子。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接生婆已经是习以为常。
但是这个婆子滑头,侯爷夫人的话说得隐晦,不清不楚。万一最后这姨娘有什么三长两短,府上再计较,这话不能当挡箭牌,自己是要吃官司的。
所以,接生婆子又确定了一次:“这位姨娘原本就伤了身子,一番折腾又没有了气力,要想母子二人皆平安,婆子怕是力有不逮。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府上小公子能平安无恙。但是,那手段或许就要狠辣一点,若不然,孩子卡在产道中间,长时间窒息,也不好......”
婆子的话还没有说完,侯爷夫人已经不耐烦地摆摆手:“有什么解数你就尽管使出来,能母子平安最好,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尽量保住孩子了。相信涟姨娘这个做母亲的,也同样是这样的想法。”
接生婆子得到肯定的回答,便壮了胆气:“夫人尽管放心,婆子一定会竭尽所能。”
扭身踌躇满志地吩咐一旁丫鬟:“再去准备一把锋利点的剪刀去!”
这句话令安生情不自禁地就打了一个寒颤,双腿一哆嗦,差点就瘫软下去。
她是个未出阁的闺女,但是接生婆子那一句“再去准备一把锋利点的剪刀”,她也能隐约明白其中的用途。
一旁的两位姨娘面上也有兔死狐悲的不忍。
安生一咬牙,抬起脸来:“夫人,让安生进去试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