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竹子顿住了脚步,以手托腮,紧锁着眉宇奋力思考中。
忽地胖手一拍,立马眉飞色舞起来,兴奋地看着明月。“我知道了!”
“定是霁华被阆风横刀夺爱,心生怨恨,从而拾掇南柯将阆风关进幻境,欲教其于幻境中魂飞烟灭。只是,没想到啊……”
他似惋惜地摇头道:“七夕对阆风用情至深,竟以命换命,教霁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能!”明月毫不留情地一口否定。“若是霁华针对的是阆风,明知阆风无碍,为何事后却再无动静!”
小竹子很是恨铁不成钢地瞥着明月。“当初南柯那剑,可是冲着霁华心脏去的!虽说是教他捡回了一命,但是修为估计也废了。他又怎么可能是阆风的对手。”
“他当然要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以求杀他阆风个措手不及!”
“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明月有些呆愣,心底那团迷雾似乎渐渐露出真容。
霁华自三千年前被她救下后,两人便一直在着力于救南柯的事。但是,如今细思,法子皆是霁华所想,她一直都只是听从。
霁华说,只要宗之善念出事,困于无妄之地的恶念定然会闯出来,那样,南柯就会得救。只是,那时,她并未意识到,若是恶念若有能力闯出,为何需等到善念出事?
而且,他会是因着心中愧疚,而谋划三千年以救出南柯吗?明月不禁苦思。
“喂”见明月再次陷入沉思,小竹子不悦地戳了一下明月的肩膀,却也止不住心底的好奇。
“看你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那霁华,该不是你心中的挚爱吧……”
明月一愣,有些古怪地瞅着一脸八卦之色的小竹子,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忽地开口。
“霁华的挚爱,你可知是何人?”
“挚爱?”小竹子眼神似有几分闪烁,挠着后脑勺,踱着小短腿,来回走着,却也说不出何人。
“遭了!”小短腿忽地一顿,手重重一拍,看着明月,哆嗦着道:“错了,错了!”
“我记错了!”小竹子羞愧地捂上眼,口中仍喋喋不休。
“不是阆风,是宗之!”
“什么?你说清楚点!”明月一把扯下小竹子的胖手,眼底一阵慌张。
“是宗之!当初,当初……”小竹子皱紧眉头,艰难地回忆着三千年的细枝末节。虽说那事当初对尚未修成人形的他来说,冲击有些大,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时间越长,那事也就越发模糊了。
“对了,对了……”似想起了什么,小竹子拍手连连。
“是南柯!”记起往事,他有些兴奋。“是南柯说,宗之杀了霁华的挚爱!”
如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又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全身麻木。明月像木头一样地跪在那儿不动,愣着两只眼睛空洞地看着仍在喋喋不休的小竹子。
“当时南柯剑指……”兴致勃勃的小竹子忽地瞥见面如死灰的明月顿时止住了话头。
“你又怎么了?”小竹子挥手在她面前扬了扬。
“你……欸……”
见明月身子竟呈透明状,小竹子大惊失色,下意识伸手一捞,却捞了个空。定眼一看,莽莽竹海中,那抹水蓝早已不见。
……
幻影破灭,明月瞬间回神。她眼皮微抖,缓缓睁开,熟悉的场景,却是翻天覆地的心境。
缓了一会儿,她静静地看着红崖边上,日光下,崖边除了拍岸的白浪,空空如也。但是她知道,那看不见的符咒就在那儿,就在那困着她,囚着她。
起身,发麻的腿脚让她身子摇摇欲晃,一步,两步,三步……她默默地迈步数着,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教自己冷静。
陡峭的悬崖边,凛冽的海风吹得衣袂翩飞。明月缓缓抬起手,凝着白皙手腕上泛青的脉络,嘴角忽地泛起一抹悲怆的讥笑。
眸子一冷,以手作刃,毫不犹豫地朝手腕处一抹。白皙的手腕上,瞬间一片殷红。她紧握拳头,冷冷地看着缕缕血丝自手腕处滑落,滴在半空,化作一片妖冶的光芒。
“呵”看着风雨欲来的海面,她漠然一笑,口中喃喃。
“霁华,你,来,还是不来!”
说完,她垂眸凝着平坦的小腹,漠然的眉宇间方才染上半分柔和,温声细气抚着小腹。
“孩子,莫怕,很快,娘便带你去找爹爹。”
很快就可以了!她抬眸凝着北边了无边际的大海,那边,尚且还有人在等着她,她一定要冷静!她不住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
朱崖海海底深处,一座古朴却又明亮的宫殿坐落着。亮如白昼的宫殿内,朴实无华的风铃正绕着一人高的招魂幡,铃音四起,惊得四周浮游之物皆不敢有所靠近。
忽地,风铃一顿,铃音骤停。招魂幡前,盘腿打坐的霁华猛地睁开眼睛,寒意尽露,直勾勾地盯着上头毫无动静的风铃,咬牙切齿,牵出一脸僵硬的狰狞。
“哗啦!”
突然,他似发泄一般,将风铃重重地甩到墙边,用力之猛,直教墙壁之上,落下了一个坑印。
“明月!”他几乎是从牙齿缝中吐出的话。“你便是这般心急着去见欧阳淇!”
手腕之上,他画下的符咒正闪着妖冶的红光,其中传来的炙热几欲将他的手骨熔化一般。只是,纵使炙热万般难受,怎及明月所为教他心寒。
他画下符咒,不过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模样。如今,她竟是这般回报他!
思及于此,霁华不禁双手紧握,在一片明黄的招魂幡跟前,晦暗难明的脸上扯出一抹压抑的笑意,讥讽却又诡异。
“以身弑咒!呵!明月你既一心求死,我何苦多加阻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