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的裙带不断拂过泛白发亮的曲桥,丫鬟们手中拎着颜色亮丽的灯笼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说笑,一阵小风儿吹过,将她们银铃般的笑声吹进刚进园子的阮妙菱和曹沁耳朵里。
几个力大臂粗的丫鬟早在廊下摆了木梯,翘首等着身体轻盈如燕的漂亮丫鬟们过来挂灯笼,廊子尽头的两个粗使丫鬟见阮妙菱从假山后绕过来,叉腰的手丝带一般滑到裤缝两边,直直的垂着。
“真好看,舅母的眼光很独到!”
廊子另一边已经挂上了几只胭脂色描桃花的灯笼,阮妙菱隐隐看见上面有一些弯弯曲曲的墨色线条,无法辨识临的是哪位大家的字迹。
有两个模样清秀的丫鬟两手提着五个灯笼款款而来,曹沁最先瞧见灯笼上似粉似白的桃花,红润的唇微微张开,好像有些疑惑,便好奇的走上前去要来一个。
“这种花看着像桃花,却又不是桃花,花瓣只画五瓣,真是少见。”
阮妙菱上前仔细看了两眼,也认不出是什么品种,再看灯笼上的字,其中几个“君”“雨”“露”她认得,其余都是些奇怪的字,像是从哪里拆下来用的。
方才她还夸赞舅母眼光好呢。
“这些灯笼,舅母都过目了?”阮妙菱问那两个清秀丫鬟。
丫鬟看见她和曹沁眼中的不解,抿嘴笑笑,答道:“王妃不但过目了,而且翻来覆去把每一只灯笼看了好几遍……这种灯笼是今年远渡重洋从倭国买来的,但数量不多,王妃瞧着好看,就全数买回来了。”
曹沁掩嘴凑到阮妙菱耳边轻声道:“先皇在的时候曾明令禁止与倭国有贸易往来,王妃突然往府里运这么多灯笼,要是被科道官告上去,岂不招来大患!”
“话是这样说,但这种事越是防越是禁,反而会越发红火。”打发两个丫鬟先去别处挂灯笼,阮妙菱拉着曹沁到亭中坐下。
这里建在一处小山上,下面水光粼粼,水边放眼看去,能看到绿油油的草丛中开满许多清逸的姜花。
“你家中经营的是陆上生意,恐怕只是偶尔从他人口中听过还有一种赚海上生意的商户,一年中他们至少有半年要在海上过活,去的地方多是倭国。把我们的丝绸拉到倭国售卖,再从那里采办一些本国没有的玩意,比如刀剑、折扇和咱们见到的灯笼。”
曹沁两眼闪着光亮,“你怎么知道这般详细,可是去过?”
“下海的都是五大三粗不晕船的男人,我晕船,而且是个女子,怎去得?”
这些都是徐元跟她讲的。
有一阵徐元总不着家,金亭也不知去向,请徐掩和徐亨父子两人去看看,他们满口答应,等过了三五日再去问,他们却问有这回事吗?她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派人去五军都督府打听,谁知却一样毫无音讯,而且秦阶那时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五军都督府上下也在找他。
过了三个月,人人都在传徐元也许已经不在人世,她的耐心也渐渐被磨光了,不再派人去找。
阮妙仪那时刚生了孩子,月子坐完,风风火火跑到她院里明里暗里劝她再嫁,口口声声为了她好。
为了把徐元那一份家产拿到手,阮妙仪甚至请了媒婆来,睁着眼睛说瞎话,把对方夸得有如潘安再世。
问儿当下就找人去查,阮妙仪给她物色的对象不是缺了条胳膊,就是少了条腿,或者瞎了只眼睛的……问儿忍无可忍,当着大伙的面把阮妙仪痛揍了一顿,徐亨来救,照样把他也打了。
第二日,徐亨发了狠要把问儿给卖了,这时徐元终于回来了,蓬头垢面的样子就连阮妙菱也险些认不出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