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近日没甚么差事可做,正闲得心里头发慌,有这等拿人消遣的事找上门,他们自然不会放过,两人搓手揉肩直奔桥上。
李府家仆心里揣着事,一路垂首盯着地面走动,猛然被两个小黄门制住了手脚,慌张嚷着救命。
“你可别乱叫,若是惊扰了圣驾,仔细老祖宗揭了你的皮!”
一听是老祖宗,李府家仆立即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被小黄门架到了林连跟前。
“林公公饶了小的罢,小的是兵部尚书府的,不晓得哪里冲撞了林公公,还请饶恕小的……”
林连自干儿子三德死后,茶饭吃得不多,又得时常候在皇上身边,雍容了不少。原先只能捏起一层皮的肉,眼下竟能摸到不少软乎可弹的肉。
人虽然瞧着雍容了,气势仍能威吓住人。
“你说你是李大人家的奴仆,可有证据?空口无凭的,你若是偷盗谋逆之徒,我若放了你,以致于皇上有个差池,被问罪杀头岂不是成了我麽!”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险些使李府家仆当场晕厥过去,“林公公不信小的,还不信我们大人不成?”
林连道:“李大人眼下正陪着皇上在园子里赏花赋诗,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我哪里去请李大人和你对峙?你若不讲实话,留着舌头到镇抚司说去!”
两个小黄门在一旁修理指甲吹了吹。
“镇抚司最近又增加了几件新奇的刑具,听说人一进去,不死也能去半条命。”
俶尔又道:“这算好的,若是被皇上知晓,殃及了老祖宗和咱们,这怕剩下半条命……”
李府仆从听他们讲述宛如已经身在地狱,哆哆嗦嗦道:“林公公明察啊,小的只是上山来给我家大人捎个话,没有别的心思……公公明鉴……”
林连眼皮一动,两个小黄门立即扣住仆从的下颌,“快快说来,让我们老祖宗分辨你说的是不是假话!”
“小的肯定句句属实啊公公,是这样的,首辅大人今儿去了刑部,催刑部的大人们快些处理沈岸的案子……不晓得刑部的大人与首辅大人说了什么,只瞧见他气呼呼从刑部大牢出来,不出半个时辰,大街小巷都在疯传成康元年的一份账目。”
仆从噼里啪啦说完,怔怔地望着林连的鞋尖,只求不被送到镇抚司去,他分明是清白的啊。
小黄门蹲下摊手:“既是有账目,拿出来瞧瞧!”
仆从摇头护住前襟,“这只能我家大人看!”
来时顾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这份账目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眼下林公公看见了,回头林公公在皇上面前若无其事提上一句,可就惨了……
“拿来吧你!”小黄门一个拉扯开仆从的手,一个把手伸进他的前襟摸来摸去,将账目拿到手递给林连。“老祖宗您瞧瞧。”
林连粗粗看了眼,眉头都不动一下,把账目还给李府仆从。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回去等着。”
仆从上前要抓林连的腿脚,两个小黄门眼疾手快阻止了,“公公使不得,这事十万火急,须得我家大人即刻回去处理!”
小黄门咂嘴道:“再大的事情能有陪皇上赏花重要?傻了吧唧的,老祖宗让你回去等着就回去乖乖候着,老祖宗会欺你不成?”
“你再不走,我们可叫镇抚司拿你去了!”另一小黄门作势要动身离去。
仆从哪敢多做逗留,两腿颤颤巍巍不要命地飞奔,临走前还不忘感激涕零地给林连磕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