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暖意顿升,念头刚起,李重山就觉困意袭来。
他心里忧心李博章,却并非担忧他下场无所得。贡院的考场夜里天寒地冻,他儿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如何受得住?
李重山心中哀哀叹,早知道就学秦海,将博章送去军营历练一些时日。
如是反复,思绪辗转,李重山阖上眼入了梦乡。
等他醒来睁眼时,窗外已然大亮,通透明晃的光线穿过桑皮纸铺在桌案上。
桌案两旁的提盒不知几时已经不见,想是被仆从悄声运走了。
李重山揉揉发红的眼。
又想起昨夜忽起的念头,史张弼来找他,究竟是为何事?
外间忽然想起一道柔柔弱弱的女声。
“表叔伯您就帮帮冉儿好不好嘛!”
女子话音刚落,顾成铭头疼地给表侄女倒茶。
他这位表侄女温柔善解人意,去年到汝阳外祖家过年,日前方到京城就着急忙慌跑来六部值房。
原以为她只是奉她母亲之命来送些吃食,没成想竟在此央求起来。
他向来不善于此,念及两家有亲戚之义在,默默忍了。
“冉姑娘,不是表叔伯不愿帮你,着实是因我连那古家的远房小姐姓甚名谁都不知,如何做得了主?”
顾成铭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当他得知徐郴已经在秦指挥使跟前低了头,心中便断了替表侄女出气的念想。
清官都难断家务事,何况顾家往上数两代关系才算亲厚,轮到他这里哪里插得上嘴?
正思索如何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神情拒绝,就听见暖阁里有响动,李重山很快就从里面折出来。
顾成铭赶紧拍拍徐冉的手臂,示意她起身,自己率先拱手喊了声“李大人”。
“这位是?”李重山好奇的声音在顾成铭头上盘旋。
顾成铭正要回答,徐冉已经抢先他回答。
“臣女徐冉,乃是下辖江浙十六卫的徐郴之女!”
怕李重山这位大人物想不起她父亲是谁,徐冉特意道:“家父曾任兵部右侍郎!”
果见李重山想起什么一般,捋须道:“原来是徐侍郎的千金。”
他将视线转向顾成铭桌案上的食盒,嗅了嗅空中的炸香,赞道:“顾大人有口福!”
“此乃下官表妹的拿手好菜,请李大人赏光一。”
顾成铭心下痛得滴血,脸上却面不改色双手奉上筷碟,没料到啊,李大人竟在暖阁彻夜未归。
李重山慢慢夹起一块炸至金黄的面饼,咬了一口很是酥脆,漫不经意问道:“方才本官听冉姑娘向顾大人哀求,所为何事?”
徐冉意有所动,顾成铭这回抢先一步挡在她身前。
“小孩子争闲气而已,岂能劳李大人您费心。”
“不碍事,眼下本官正闲,冉姑娘说来听听。”目光越过顾成铭看向徐冉。
徐冉已然是看到了救星,表叔伯不管她,还有人巴巴的想管呢!
但她也知道告状的窍门,那便是一味撇清自己,把过错推到另一人身上。
暗暗酝酿好情绪,徐冉声音微颤道:
“李大人明鉴,臣女在汝阳外祖家过年时遇到一名心机颇深的女子,她设计引诱秦指挥使的猫扑向臣女……出父母及随侍丫鬟外,无人知晓臣女怕猫,她如此做,定是做足了功课故意为之!”
充当倾听者的李重山并未被徐冉的一番哭诉调动起愤懑之情,冷静问道:“那名女子你可认得?”
“臣女只知她是古仁将军的远房亲戚。”
李重山夹起炸面饼的筷子顿在半空,“古仁?”